“那么现在我的存在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吗?”他认为父亲心中属意的王位继承人已敲定,现在他回来了,想必会让他左右为难。
“我知道当初不该听信一个女人的话,也不该一时不察误会你有谋逆之心,派你去当人质。那时只是想惩罚你而已,要让你在困境中好好反省。由于月氏国欺人太甚,以为有你当人质就可以对匈奴为所欲为,为了匈奴人的尊严也为了响应全民的心声,不得已,我只好以武力去制服他们。”
莫也顿停了会又语重心长地道:“要攻月氏之前,我曾派人暗中救你出来,但探子回报说你已离开月氏了。得此消息,我才毫无忌惮的进攻月氏国,我不是没有顾忌到你的安危,如今你安然归来,我高兴都来不及,何来困扰之说?”
听父亲说得如此诚恳,拓都罗多顿时动容了,但须臾间他又否定他的说词。在他尚未确定儿子是否安然归来前,竟毅然出兵攻打月氏,这用心不得不让人产生疑窦。
“我回来不是要篡夺王位,你大可放心。我只是要澄清事实,看看是否父子之情荡然无存,非要致我于死地!如今你言之凿凿,我似乎得感谢你对儿子我仍有一丝情分在。”当然他必须先说清楚,以免又让父亲防他,日后他一定会查出所言是否属实。
“这么说你相信我了?”莫也顿闻言亦喜上眉梢,能化解父子之间的嫌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心愿。
“毕竟你是我的父王,我总得相信你一次……”其实说这话是违心之论,他压根不太相信,只是不想伤他太深。万一事实如他所言,岂不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王位早就要留给你的,你回来正好,明日我就要宣布你是未来的继承人。”莫也顿似乎是补偿的心理,立即想以行动来证实他的诚意。
“我不能接受。”拓都罗多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为什么?莫非你不相信我?”莫也顿不敢相信的望著他。
“不。因为我无心眷恋王位,你还是传给别人吧!”三年前或许他还有些眷恋,但三年来的流亡生涯让他改变了想法。
尤其当他遇见了莲香,今生能得到她已是最大的满足了,他夫复何求?
莫也顿此刻更加相信自己是真正误会了儿子,只怪当时太轻易相信谗言,才会导致他们父子之间猜忌失和,若不是他事后及时察觉,只怕将造成终身遗憾。
“但只有你是比较适合的人选,如果当时不是遭奸人挑拨造成误会,我心中属意的人始终是你啊!”
“还是把王位留给克里莫皋吧!”为了息事宁人,拓都罗多只好推荐处心积虑巴望王位的人。
“他不适合!”莫也顿立即驳斥他的提议。
“只要是父王的儿子都有这个资格。”他不把父亲的话当一回事。
“你当真不计前嫌要让位给他?”看样子他对这个儿子了解不够。
“我真心诚意,因为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不再考虑看看吗?”
“心意己决,不必考虑。”拓都罗多坚定地道。
“既然你无心,我也不必急著宣告继承人。”莫也顿原以为这样的利诱可以留住他,未料他志不在此。
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越来越不懂儿子的心思了,只是心中仍旧希望最后他能改变心意。
“我要走了。”拓都罗多心里记挂著莲香,不想停留太久。
“先让父王为你洗尘,好好招待你一番,我已吩咐厨子宰了羊只要为你庆贺。”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不便久留。”
“这……不是你的家吗?”失望已明显地挂在莫也顿的脸上,自己的儿子变得如此生疏,他不是没有责任。
“恕儿臣……不孝!”拓都罗多不会再眷恋这片土地。并非和它没有感情,而是他的心已系念在另一个人身上,为了两人的幸福,他必须舍弃这里。
“你……还会回来吗?”语意苍凉落寞,他明白将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或许吧!”平静无波的语气,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你还怪父王吗?”
“不,因为我已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他抢了父亲的女人,原是存著报复心理,如今面对一个年已半百的老人,他还能铁石心肠吗?
错误已成,但他无悔,只因他是真心爱著莲香。
莫也顿不再多言,平日凌厉的目光已变得暗淡无神,可见他此刻的怅然。
儿子的刚毅性格他是心知肚明的,自己因一时大意失察,才会造成父子间的裂痕,看样子是很难弥补回来了。
“我会再回来看你。”淡淡地留下一句稍有温情的话,拓都罗多毫不恋栈地踏出毡帐。
在他跃上马背,拉著缰绳策马离去时,随即有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而他毫无发觉。???拓都罗多这一趟冒险的查访总算有收获了。以前对父亲的种种误解和憎恨算已云淡风轻,所以一路上他心情极佳,今后他不再被仇恨和阴暗的心所笼罩,他可以带著莲香轻松地走了。
一回山洞,莲香兴奋地迎视他,感觉他整个人变得更神采飞扬和意气风发,心里猜测他一定带回来了什么好消息。
“今天探出了什么吗?”几天前得知他和单于的关系,内心的震惊非同小可,如果单于知道自己的儿子抢了他的女人将会如何?随即又想,一个区区小女子怎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比?即使事后知道此事,单于应不会怪罪他才是。
“我已和单于亲自谈过了。”说这话时,拓都罗多的神情显得轻松多了,不再像之前仿佛覆盖著一层阴影般的紧绷和灰暗。
“看样子你们父子之间的误会应该化解了,恭喜你!”她心里为他高兴,她不希望他陷入仇恨的深渊而痛苦挣扎。
“嗯,希望事实如他所言。”他想了一下立即拥抱她,喃喃低语:“接下来我担心他会抢走你,所以我们必须准备一下赶快离开这里。”
“我们要去哪里?”莲香担心他的身份已曝光,万一他们落入单于手里,肯定又是一番波折。
好不容易他们父子才言归于好,若是再为她而反目成仇,她的罪过可大了。
“我们隐姓埋名,到友邦国偏远的山村去,匈奴不是久留之地。”为了捍卫佳人,他要尽量避去是非。在单于解开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后,他可以毫无怨尤地舍弃王位和这里了。
“但是你带著我太醒目,何况单于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我的踪迹。”
“所以我们得趁天亮时赶路,你的骑术可以了吧?”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们犹豫,相信这几日的训练加上她原有的基础,行远路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没问题,只是……”莲香心中就是无来由的感到不宁,总觉他和单于见面能这么顺利回来似乎不太正常。
“既然没问题就赶快准备吧!”话完,拓都罗多没有浪费时间,马上开始打包东西。
“对,只要我穿上匈奴服就可避免引人注意,何况我的匈奴语也不差,应该可以暂时唬唬人才是。”事到如今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不久,两人大约都准备好了。
出发前拓都罗多握著她的柔荑,缓缓吁了一口气道:“这一会儿要辛苦你了。”
意思已摆明她必须跟他开始流浪奔波了。只要离开匈奴,他们两人才有未来、才能另筑美丽的家园。
莲香对于骑马和匈奴语原本就有一点基础,似乎要来西域和亲的公主,事先都得接受最基本的训练,再加上这几日他的指导和勤练,让她收获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