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凝望中,体内又有一股热辣辣的炽烈在蠢蠢欲动,让她几乎忍不住要探出手去够他,让他来填补她这满怀的空虚和害怕。
她颤了颤,是想伸手吗?为什么终又忍住?可如果她真的伸出手来,他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毫不在乎地笑著将她挑进怀中?他正这样想著,她却忽然弯下了腰去,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直到身上再无半点力气可使。
“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入画早被她吓懵,只道是她见不得死人。
名枕秋却挣开人画的搀扶,走了两步,终于力不支体地跌坐在地。她将小脸深深地埋人膝间,全身紧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竭力与体内的热流抗争。
那是等待救赎的姿势,他知道,他就是知道,因为他就是惟一能救她的人,哪怕会陪她同堕地狱。“媚药可能解?”旷之云转身问房里的公孙晚。
鲍孙晚顺口便答:“只要……”
知道他想说什么,旷之云摇了摇头,再问:“除了这样呢?”
鲍孙晚想了想,犹豫著回答:“血,也许……”
还没等他说完,旷之云已走过去抱起了名枕秋。名枕秋挣扎了一下,最终契合在他的怀里。
鲍孙晚望著二人远去的身影,凝思良久,直到有一丝阴云浮上了心间,直到有丫鬟前来通报:“少女乃女乃醒了。”他方才走出房门。
她是这般惬意,当他就这样抱著她,稳稳的、牢牢的,好像就算天荒地老,他也不会松手;她是这般惬意,当他们的发丝纠缠,围绕在她颈项,好像就算会历经数世,他们也不会将彼此弄丢。
不,不要!不要再将她放回到这张床上,他不知道——这垂垂流苏,这脉脉帘帐,都是仇恨的梦魇,都会将她拉离他的身边……天哪,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怎么这样无耻?明知这一切都是媚药的缘故,居然寡廉鲜耻到想要借此机会与他亲近?她真以为自己是飞蛾,如此便能扑火?她真以为将自己交给了他,便能得到那微茫的幸福?
她还真是可笑!名枕秋咬著下唇,强忍著体内的狂乱以及脑中的天人交战,还未愈合的唇伤叉渗出了鲜血。
“干吗这么用力?”心不由随这鲜血而柔软,旷之云挫败地从床上重将她抱起,用拇指将她的下唇解救出来。
“你……你走开!”羞恼战胜了情思,她推拒他的关怀。
“没有我,谁来救你?”他勾起了唇角,温柔的笑意熏醉了入室秋风。
“才不要你救!”话一出口,体内的热浪便让她的嘴硬得到了最好的报复——娇躯一颤,藕臂已忍不住攀上了他的双肩。她暗自气恼地又忍不住想咬住下唇,转念又想:干脆咬舌算了,反正这样反反覆覆地挣扎沉沦也当真生不如死!
她还是那样的倔强。他自我解嘲地轻笑,这样也好,至少在她心里,他还没沦落到仅作解药。刚这么想著,却见她唇舌异动,他眉心一紧,慌忙扳住她的下颌。“你要干什么?’他沉声低喝,恼怒她不顾惜自己的生命。
泪水顺著粉颊流下,被他一喝,流得更凶,的确,她就是孬,明知不该,却又贪恋他的温柔,可他为何要让她连去死的尊严都没有?
“你是不是认为你大仇得报,这世上你就再无牵挂了?那你将你自己,将我……放在了何地?你难道就为了报仇活著?”他苦笑著追问,料定得不到回答。与仇恨争夺她心,是他自找苦吃,如今一败涂地,却又如何追悔?
报仇?!一语凝咽,这二字曾熏神染骨,如今却为何变得那样模糊?心头只是觉得空虚,只是觉得害怕,害怕她此后的人生将会一无所有。为什么此刻与他这样的贴近,却感到他离她那么遥远?——他是不是误会了她什么?心虚地将螓首塞进他的颈窝,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诉说:“不是……不是的……”
“不是什么?”他淡然地轻笑出声,只让她觉得心底凉透。
“药……不是我……”失力的双唇辞不达意,这残缺的话语已是她最竭力的解释。
“这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无动于衷地摇头,又低首看向她的眼眸,并未卸下微笑,“你难道能放弃报仇吗?”
她愣在他的话里。她是没法放弃!她是要他们以命偿命!可名兆□的死真的与她无关,她岂会用媚药这样下作的手段?!可他竟不信她!枉她一厢情愿,他竟不信她!至此她还有句话可说?!心头一阵酸楚,让她用尽全力挣离他的怀抱,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低眉一看,一只丝镯从那月白色的袖口里滑出,让她心头一悸,不禁下意识地反握住了那只戴镯的手,似是怕失了那镯,实是更怕失了那手。
她第一眼瞧见的终究只是过去,她想握住的也只有过去,他自嘲地叹息,苦涩地冷笑,“难道你还不肯放手?莫非你嫌仇还没报够?难道你非要和名府同归于尽才肯罢休?”
字字椎心的逼问勾起了她的倔强,既已无话可说,她又何必再让自尊尽毁他手?“是又怎样?”说著,她甩开了他手,踉跄著向前走去。
他在她身后久久地沉默,令她离去的脚步越走越慌,若不是自尊强迫,她已忍不住要停下脚步来找寻他的气息,仿佛再不回转,他就会像场幽梦般消失在暗夜深处。焚心的奇痒又一次侵上了四肢百骸,滚沸的火焰已冲破了她的控制,全身竟又开始期待著他的救赎!
好吧,那就再瞧他一眼,她就允许自己再瞧他一眼,最后一眼!从此以后,就算是万蚁噬心的痛楚,她也再不求他!挣扎了半晌,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下定决心似的转过头来,寻到了他端坐不动的身影,偷偷地、痴痴地看著,忽然想笑,又忽然想哭……他仿佛坠入了深渊,在她松手的那一瞬,眼前竟一片漆黑,耳边传来她离去的脚步,让他的心纠结成一团,想站起身来拉她,偏又找不见方向。
正自愕然,幸好不多时后,他又复能见,眸中映出她的影子:她正扭身看他,眼中满是毅然决然。
她是想……刚想到此,身体已比脑子更快,他飞身上前,挡住了她差点撞向铜镜的身体。
“你何苦?”他牢牢地环住她,生怕真的失去。
“你又何苦?”忍著火灼般的痛楚,她在他怀里拚命挣扎。
“是啊……我何苦?”曾经执著的美梦渐渐散落在长夜,云淡风清的面具也再掩藏不住受伤的痛楚。苦笑声里,他将她压向身后的铜镜,防止她再次从他身边挣月兑,然后用力咬向自己的下唇。唇先是裂开了一线,很快便绽开了朵凄艳的血花,他便衔著这小小的花,吻住了她滚烫的唇。
缠吻里,她尝到了血的味道,带著股撩人的烫,又含著丝醉人的馨……那血随著唇齿纠缠流过她的咽喉,沉人她的肠月复,再蒸人她每一寸发肤,直到世界尽头、灵魂深处……心醉神迷中,她抬起眼来,看见窗外月蒙如霜,月色凝结在愁烟四起的水面,映照进屋内的铜镜,铜镜里流出冷冷的光华,将她吸附在上面。渐渐的,身体虽恢复了常温,却又变了两面的冷热——前面是他如火的身躯,背心却是冰凉的镜面——一面是梦境,一面是现实,烫的烫,凉的凉……失控的吻纠缠了良久,仿佛会到天荒地老,直到他忽然将它生生收住。他离开她的唇,却没有直面看她,只低首埋入她浓密如绸的发丝,语调似是因此而模糊:“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当真以为我是金刚不坏之身,纵使心被伤到千回,也只会笑,而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