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皇帝就是皇帝,太子就是太子。”拓跋朔回答。他执起一黑子,看着棋盘,一语双关地说:“你一颗白子已孤军深入,不怕我吃了你?”言外之意,你敢一个人来这儿,不怕我杀了你?
箫瑾一笑,拿起一个白子,回答道:“你的也跑不了。”杀了我,你能出得了这国舅府吗?
“你这一子可是关系全局啊!”一个太子换一个皇帝,也不算赔。
“是吗?失此一子,我可还有后续。”皇弟慕容箫琦虽年纪尚幼,却是天资聪颖。
“我也不差后继之子啊。”我也有几个弟弟。
“只可惜你后继之子太多,倒反而从内部乱了阵脚。”你那几个弟弟争权夺利,若你一死,西羌王朝必陷入夺嫡的混乱之中。
“……”被说中了心事,他又何尝不知自家的事情。
“这盘棋,我讲和。”箫瑾温文的眼瞳深不见底。
“我也希望是盘和局。”父王拓跋贤可不一定肯哪。
“有你这句话就行。”明白他的意思,箫瑾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毕竟是朋友。”
“对,真正的朋友!”拓跋朔拍了拍箫瑾的肩膀。喜欢他这个表示亲近的动作,箫瑾报以真诚的微笑。忽然想起了什么,拓跋朔问箫瑾:“你为什么不去看云若?”
“我……”箫瑾吞吞吐吐。
“昏迷之中,她还念着你的名字。”拓跋朔虽心中酸涩,仍是将实情说出。
“你这几天都陪着她?”听到他无私的话语,箫瑾很感动。
“是。”心中炽热的爱恋无需掩饰。
“那……那你就做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人吧。”将云若交给眼前这个磊落的男人,他也能放心了。
“你说什么?”
“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作出了最痛苦的抉择,箫瑾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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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太阳升起得特别早。一夜未眠。箫瑾走出卧室,想出去透透气,却见国舅已等候在门外。
“来得真早。”箫瑾苦笑。
“事关皇上安危,老臣不敢怠慢。”
“不准你动她。”
“皇上您……”国舅大惊,“皇上您还想娶她?”
“不是。”箫瑾的声音异常平静,“因为,她是拓跋朔的未婚妻——西羌未来的太子妃。”
“什么?西羌有了她岂不是如虎添翼?!”
“不会,朕与那拓跋太子私交甚密,我们已达成了永不交战的协议。”
“这样臣就放心了。老臣一定会以礼相待太子妃的。”
“很好。”箫瑾转过身去,掩饰自己压抑不住的情绪。
“皇上,请保重。”毕竟是他的亲舅舅。
“谢谢。”箫瑾再说不出其他的言语。苦涩哽在心头,吐之不得,只能默默地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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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瑾,你别走!”昏迷中的云若被梦魇困住。她无助地伸手乱抓。终于,她抓到一双温暖的手,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将那双手紧紧贴到脸上,口中唤着:“箫瑾……箫瑾……”
拓跋朔的脸色阴了一下,想把手抽回去。
她却抓得更紧,并且睁开了眼睛:“你不是?!”
一丝不快在拓跋朔脸上稍纵即逝。他只淡淡地说:“你醒了。”
松开他的手,云若的眼睛向四下搜索。
“他不在。”拓跋朔忍不住说。那双搜索的眼睛很快暗了下去,“他可能很忙,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见她难过,他又忍不住安慰她。
云若没有答话,像在全力倾听着什么。从中府传来阵阵嘈杂,丝竹之声夹杂着歌女柔美的唱腔。
“那是什么?”虽然心中已大概有了答案,她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嗯,箫瑾在府中……”不忍心告诉她箫瑾这几天在府中寻欢作乐,“今天,大概是轩龙的某个大日子吧。”
他的谎言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真是个好人。”她悠悠启唇。
“不、不是,箫瑾他……”仍想安慰她。
“谢了。”她又闭上眼睛,自己真的好傻,一段患难中的情感,怎能妄想在一个皇帝身上实现永恒?
已经过去三天了,箫瑾还是没有出现,只听到中府日夜不歇的管弦之声。云若已经不会流泪了——心中那个泉眼已经结了冰。天气逐渐变热,她的心中却越来越冷。
拓跋朔也在这里守了三天,眼见着云若如晚春的花朵一般渐渐枯萎的面容,他就心如刀割;看着云若那双欲哭无泪的眼睛,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等着,我去把那个姓慕容的给叫来!”
“不用了。”云若哀怨的眼神让人好生心疼,“他不会对我说真话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你去东厢我那里等我们。”
中府,果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箫瑾身着黑缎面子的龙袍坐在一群娇媚的女子中间,袍子上丝绣的金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此时的他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邪气。
拓跋朔厌恶他这身打扮,他心中的好友箫瑾绝不应是一个沉溺于声色犬马、靠服饰来装点自己的昏君。
他径直走到箫瑾面前,因为他是西羌的太子,没有卫兵敢阻拦他。那群女子慑于他骇人的声势,纷纷退了下去,拓跋朔面前只剩不停饮酒的箫瑾。强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拓跋朔说道:“云若醒了。”
“哦?!”箫瑾似乎触动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我轩龙的医术还真是天下无双啊!”
“你真醉了!”
箫瑾像没听见他的话,抬起了一双似乎因酒精而迷蒙的眼,问道:“你想不想要点中原的药材?那些可是好东西。朕把所有的药材都送一点给你,不过,东西虽好,可别多吃哦!十药九毒!”
“多谢。”拓跋朔冷冷地答道,心中厌极了对方的语无伦次。好不容易等箫瑾停止了“胡言乱语”,拓跋朔说:“请跟我去一下后府,我有话说。”
“西厢吗?朕不去。”箫瑾答得干脆。
“东厢,我的房间,明日我就要回国了。”
“啊?”没料到离别来得如此突然,箫瑾立刻站起身来,“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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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走?”箫瑾问。
“难道要我留在这儿继续看你这个样子?”语气冷冰冰的。
箫瑾难以回答,他在房中慢慢地踱步,在一道珠帘前停住了脚步:上次来下棋时这帘子还是卷着的。
“你打算怎样安置云若?”拓跋朔终于问。
“她是你的未婚妻。”箫瑾狠下心。
面前的珠帘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动,箫瑾蓦地悟出,云若就在这珠帘后面。对不起,云若。他心中默默念道。
“可她爱你!”拓跋朔心中虽不愿,还是说出事实。
“天下爱我的女子多的是,你让我个个都要?”箫瑾的心在片片破碎。
“你当初不是也很爱她吗?”
“‘爱’?你这个太子也信爱?等你登上宝座,你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皇位、国家更重要!”
“你在说什么呀?!”拓跋朔被激怒了。
“我承认,在那段时间,我是爱过她,但那是在知道她身份以前。”
“那你后来,还那样和我争?”
“不然,怎么得到宝藏?!”箫瑾极力装出一副贪图钱财的嘴脸,“有了她,就有了宝藏。有了宝藏才能将轩龙治理得更富强!”
“宝藏?你堂堂一国之君,会稀罕那些钱财?”
“为什么不?有了钱我才能与九皇叔决战;有了钱,我才能修水利、治漕运;有了钱,我才能让我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你不会知道,当我在扬州看到那对被你救下的母女的时候,我有多自责,有多内疚!”最后一句是真的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