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滑过细致的丝绸仿宋字。他曾经半开玩笑的用指节摩挲过她光滑洁润的脸庞,那触感至今记忆犹新……
“前代冥王蛰伏已久,这些日子来有些不甘寂寞。他想着要重新夺回往日的权势,首先第一步就是笼络其它的庞大势力,而最方便且牢不可破的笼络,就是联婚。”他平静的说。
东方灭明挑眉,抱着有些看好戏的心态。南宫扬无异是他与妻子的媒人,而眼见媒人有了复杂的男女纠葛,他有些幸灾乐祸。
爆嫱柳兴奋的眼眸发亮,身子往前靠。“你是候选人之一?”
“落选的候选人。”他带着笑回答。“前代冥王对我已经完全死心,想来他手下的那些长老老早就曾经向他提过我素行不良,不配成为候选人。而他老人家则是在与我会面后,才全然的放弃联婚的希望。”没有野心与能力的族长,当然不配成为绫萝的夫婿。
“那么他们抓绫萝回去是为了什么?”宫嫱柳忍不住问。知遭好友被排除在候选名单之外,她好生沮丧,不由得担心起绫萝。
南宫扬与东方灭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男人心里都雪亮明白。会派出人抓回绫萝,代表事情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看来,他们是找到适当人选了。”他缓慢的说,仍旧维持一贯的慵懒,没有人发现,他故置在冥王帖上的双手略微紧了些。
以为跟那小丫头的缘分,大概就如同短暂交错的光芒,转瞬间就各分东西。
拥有各自的身分,拥有各自的权势,拥有各自的包袱……
他们该是无缘的吧?
指下的冥王帖,被阳光更烫出些微的暖意。他沉默着,慵懒的黑眸深处有着难解的谜。
※※※
她的愤怒已经超过临界点,一如即将决堤的汹涌江水。
下了车,众人一字排开,恭敬的弯腰等着她进屋,对她狼狈的模样早已司空见惯。
都已经回到这里,她知道再赌气也是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下车,忍住满腔怒气不对黑衣人们发泄。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要出气也该找那些下令的老骨头。
“恭迎少主。”人们齐声喊道,不少人露出笑容,偷瞄着这个年轻貌美的冥王。
绫萝不耐的挥挥手,脚步没停。她不喜欢这个称谓,太过沉重了些,听人这样喊她,她就觉得肩上突然压了几十斤的重担。
这是一间坐落在南部,占地辽阔,设计精美的中国式庄园,名为豫园。因为设置在禁区内,所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经过小桥流水,嶙峋假山之后,在林荫之间方可见到庞大而精致的木质建筑。
她走在典雅的建筑之间,总会有时光错乱的感觉。这些中国式的装潢,代表着上一代心中对昔日荣华的缅怀。
奈何,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多少绝代风华已经消逝,徒留过往的野心与喟叹。她所接掌的,就是这些再难回天的势力。
推开雕花木门,闻嗅到花雕香醇的气味。偌大的点春堂里,摆放着庞大的圆形云母石桌,石桌旁有着二十四张酸枝镶桧的百年座椅。而堂匾之下,是而张陈旧的红木太师椅。
绫萝走进点春堂,环顾四周,有些诧异的发现所有老骨头都来齐了。二十四字辈的长老们齐聚一堂,平均年龄都有一甲子以上,满是皱纹的脸上难掩兴奋坐在太师椅上的,是前代冥王,而另一张太师椅,则是她的座位。
长老们看见她,纷纷站起身来,有几个而露不悦,不甘愿的也跟着站起来。
“少主,您可回来了。”有人热络的说道。
绫萝挥挥手,示意众人坐下。接任冥王之位三年,她最怕的就是跟这些人见面,虽然名号很好听,是青帮的现任领导人,但是她心里清楚,青帮众长老里,没几个将她当一回事。
一来因为她年纪太轻,二来则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这些老骨头的脑袋迂腐得很,总以为女人办不了事。若不是当初她展露几下手脚,解决了一些纷争,加上爷爷力保,她别说继承冥王之位,怕是连点春堂都进不了。青帮数百年来的历史里,能进点春堂与男人们论事的女人屈指可数。
“不回来行吗?各位都派人来绑我了。”她冷笑一声,环顾眼前众人。
上一次二十四字辈的长老齐聚,是在她三年前继承冥王之位时,之后大部分的人采取消极态度,不再参加聚会,算是对她的抗议。而如今,老骨头们难得达成了共识,齐聚一堂讨论着。她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有些人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彩。
眼前这些人虽说年纪大了,有些儿过气,不过好歹都曾经是被称为民族英雄的人物,能活过那段最风云诡谲的时代,当然不是普通人。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而诡计多端。
“要不是你像月兑缰野马四处跑,需要动用到那些人吗?”沉重的紫藤拐杖敲击地面,轻易的得到众人注意。
太师椅上的老人有着花白的发与眉,以及沉稳慑人的神态,轻微的动作隐含无限权威。前代冥王,在青帮内的地位还是无人可及。
“帮里有您就够了,有什么事情紧急到必须要召我前来?”绫萝撇撇嘴,有些儿不悦。她只是负责扛名号,维持青帮表面上的平静,却很少出面决定什么。接掌冥王之位三年,她前些日子才开始使用冥王帖。
“若非事情到了最后阶段,我也不想召你回来,毕竟你回来后只会把事情弄得复杂。”老人看着唯一的孙女,白眉打着结。“前些日子你太胡闹了,竟跟官方特务扯上关系。”
她耸耸肩,修长的身段看来优雅美丽。因为年纪里,也因为本身冲动而有些狂野的性格,散发着旁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我只是想帮朋友的忙。”
“冥王不需要纡尊降贵去做那些事情。”紫藤拐杖又是一下重击,长老们纷纷点头,不满绫萝自降身分,去与其它势力的人搅和。“我放任你去胡闹,只是想让其它人见识冥王的能耐,而你竟然只是在那群人跑腿。”老人家很是不满。
“人外有人,再说我不是什么事都要抢着出头的人。以江湖道义看来,见死不救才是最不应该的。”她满不在乎的说,厌烦了冥王所代表的责任与身分。此话一出,所有人眉头皱得更紧。
“通”字辈长老摇着头。“早些绑少主回来是对的,不能任由她乱闯,坏了青帮之名。”他本就不赞成让绫萝继任冥王,女人怎么能够成事?
绫萝的眼一腿,不留情的回道:“乱闯的人比盗用公款的人强多了吧?”
“通”字辈长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的孙子前些日子卷了公款,逃到瑞士去,全靠老冥王出面斡旋,平息各长老的不满,才保住他一张老脸皮。
这类事情,在青帮没落后层出不穷。领导阶层的年龄偏高,老人们握住实权不放,不相信外人,只相信自家子弟,而偏偏自家子弟从小就骄纵逸奢,不时捅出纰漏。
“唐绫萝,不得无礼。”老人家不悦的敲敲地板,指名道姓的唤她。
她弯唇讽刺的一笑。“看来我是历代来最窝囊的冥王,受到长老的冷嘲热讽还不得回嘴。”
“早早要你继任冥王之位,是为了让你熟悉帮内一切,不是给你特权。”
眉弯得更深了些,有着无奈与不悦,她将气愤硬压了下去。“爷爷,你知道我的能力,然而无实权的话,不会有人当我是一回事。这间点春堂里的二十四人,全都可以爬到我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