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伯走后,君莲就开始找寻厨房,结果发现书尧住的这间房子,除了外厅以外,便是卧房,“书尧哥,你都不开伙吗?”
“没有。”哪有时间,何况也没手艺。
“那你平常都吃些什么?”她吃惊地问道。
“就吃些馒头、包干、咸蛋、水煮豆……”一看到她的表情他立刻后悔不该告诉她的,“没有啦,你放心,我在这吃得很好,其他同学也都这样吃的,有时候我也会去吃北平烤鸭……”他愈说愈小声,最后,索性闭上嘴巴。真搞不懂,自己居然会怕起这个小他五岁、正板著脸的小女孩。
君莲扣著腰,气呼呼的瞪著他,“书尧哥,明知自己的肠胃不好还吃那些食物,你存心要把自己的身体搞坏吗?”
“没有呀!”他有些心虚的说道。其实他是真的没时间讲究吃的问题,他摇摇头,“你放心啦,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病没痛的。”
真是的年纪不小了居然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不过也不能怪他从小就养尊处优!如今一个人到外地生活,也难怪会不住意。她叹了一口气后,也不再数落他,迳自将袖子卷起来。
“你要干嘛?”
“我去起个灶,弄东西给你吃。”
什么,“不行呀!你刚到这,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他连忙阻止她。
“不行,我此行来,就是要代替娘弄些好吃的给你补一补,何况我坐在那铁皮车上坐得发麻,你还不让我动一动?”她走过去将包包打开,把从都儿镇带来的补药拿出,“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她拿出一个土锅,“怕你没有炖锅,所以就自个带来。”
看她这个样他知道不用再多说,在和君莲相处的短短时间里他已经领教过她那倔脾气,一旦她决定做的事,绝对不会更改,虽然她的外表看起来根娇弱。
他索性两手一摊,任凭她去。
她端著放好药材的锅子来到他面前,“书尧哥,这些日子你尽避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这儿一切有我打理,你就好好去做吧!”
这时他除了说谢之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君莲的坚持下,书尧的同学们都以她的名字唤她,而不是用嫂子之称,而她也一律称他们哥哥姊姊,由於君莲对他们都相当有礼、客气,所以,大家都也乐得在这段时间多出一个可爱的妹妹照顾。
这天,时新社有大半社员都跑到书尧这打牙祭,因为君莲烧得一手好菜,可让他们好好祭了五脏庙一番。
朱敏琦、林鹃、罗平、王文平、刘忠全都来了,他们围坐在圆桌前热烈讨论著君莲插不上他们的话,也不懂他们在讲什么,所以,只有不停在临时借到的厨房忙碌著。
她将锅盖放好后蹲子将火吹旺,才又起身,不自觉地发起呆来。
在她看到书尧在此生活的情况后,随著待在这里的时间愈久,她再一次清楚的感受到她和他之间的不同,他懂的是如此多,而她可能连他的小趾头都不如。
这种自卑感在见到书尧那些女同学时尤其强烈。她们美丽、穿著时髦、作风大胆又吸引人,尤其是朱敏琦,漂亮又有气质,懂得又多,看她能和书尧无话不说的笑谈著,她是既羡慕又崇拜。
但每当见到她愉快的和书尧谈天说地时,她的肠子就像打了结一般心里有种疫疼的感觉,更有想冲过去将他们分开的冲动。
她突然察觉,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和书尧谈论那些“国家大事”、“内战”之类的话题,因为她不懂,她也无法理解他们有时候夹在话中一些叽哩咕噜的语言,书尧说那是“英国话”,是另一个国家的语言!
那她以后要和他谈什么?
她叹一口气,从沉思中醒来,伸手将锅盖掀开,白色的热气扑上她的脸,她微眯著眼,将锅中东西翻动一下,便起锅了。
避他的,话不都是人讲的,想到什么不就讲什么,指天指地,胡说一通……但书尧喜欢人胡说八道吗?话固然可以随便说,但也要人家爱听的。
她打起精神,将菜端出去。
走进闹烘烘的房中,罗平正开口说著什么“马累死……”大家都满严肃的讨论著,尤其以书尧及朱敏琦发表得最热烈。
马太好了,她终於有司以插入的话题,她走近正专心倾听的林鹃的身旁,谨慎的问:“你们现正讨论什么?是在讲马为什么会累死这个问题吗?!”
“什么?”林鹃愣了一下后,立刻爆笑出声,“天呀,”她整个人笑得瘫在桌上。
其他人则莫名其妙地瞪著她。
“你干嘛呀?”罗平虽觉得奇怪,但因为难得看到林鹃这副狂笑的模样,也不禁觉得好玩起来,但是林鹃只指著君莲笑著,吐不出一个字来。
於是大家便把注意力放在君莲身上,“君莲,你是讲了什么话,也说来给我们听听。”罗平要求道。
“我……”君莲不安的看所有人一眼,“我只是问……你们是不是在讨论马为什么会累死的问题,若是的话,我可以提供我一些意见……谁知她……”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马累死?当其他人意会出来后,也立刻爆笑出来,连难得开怀大笑的书尧也大突出声。
君莲立刻意识到她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见他们笑得那么夸张,她更觉得羞愧,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头撞死算了,“对不起。”她慌乱地丢下这一句便匆忙跑出去。
书尧立刻察觉不对劲,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对,伤了她的心,他正要起身追过去的时候,朱敏琦站了起来阻上他,“我去跟她说吧!”
“那麻烦你了。”其他人这时也止住了笑,待朱敏琦出去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对不起,书尧,我实在忍不住。”罗平向他道歉。
其他人也纷纷向他道歉,但他只摇摇头,“不,我也有笑,所以我也有错。”他突然觉得很羞愧,君莲什么都不懂,而他却取笑她,实在太不该了。
罗平摇摇头,“这话实在有趣,马列斯若知道他现在多个外号叫『马累死』,不知会做何感想?”
这话一说,又惹起大家的轻笑,不过笑声很快就停止。
“书尧,你真的愿意和她生活一辈子?”罗平很直接地问道,众人都将视线定在书尧身上。
他沉默了一下,“她是没念过书,但她是个好女孩。”
“那你是愿意罗?”
他摇摇头,“我会和她解除婚约,只要我父母同意。”其实这种话真的很难出口,尤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若他们不同意,你就真的要她罗?”罗平毫不放松地追问。
突然之间,他对这个好友感到不耐,“别再说了,这是我的事?”他以难得的强硬语气说道。
罗平嘴巴张了张随即合上,叹了口气,“你呀!最好趁事情在还没难以收拾之际处理完毕。”
他说完,室内又再度陷入一片恼人的沉寂。
☆☆☆
走进厨房时,便看见君莲肩膀微动,正伤心的啜泣著。她突然在心中涌起一股不忍,毕竟她不过是未念过书,恐怕连什么叫思想都不懂的山村女孩,她怎能取笑她,朱敏琦有些自责地想道。
但偏偏这个没啥见识的女孩,是她心上人的父母所认可的妻子,顿时她所有的同情心都消失了。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孩,是配不上书尧那么好的男孩子,只有她才有资格。
她走近君莲的身旁,“需要我的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