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得她面红过耳。“那——那是第一天嘛,哪有谁天生就会煎药的!”
“可是我记得第二天……”
“别说了啦!”她气急败坏地捂住自己耳朵。“八百年前的事,还有什么好提的!”
“叹,”子虚笑着把她双手拉下。“我提这些倒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想起旧事,心有所感罢了。说实话,当时我看你第一天弄那些药材药碗就那么不顺利,本以为第二天定然看不到你的人影,岂料你不但仍来帮我,而且这一帮就是半年。”
他含笑,眼中有着欣赏。“真是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哪。你虽贵为瑶池仙女,眼里看到的却不只是那颗蟠桃。”
啧!这话是褒是贬?认识了那么久,双成‘直想不透他为什么好像老把神仙全看成没血没泪的冷血动物。
索性不理子虚,自去寻思另一个问题。
“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双成老实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就是那天情儿负气说的话,什么叫做夜里侍候大少的总是别的女人?我实在不懂,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来……啊!对了,你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不如你告诉我。”
双成从来没见过子虚的脸红成这样。
“双成!”他急急问:“这话你没对谁提起过吧?”
“没啊。”她还楞着,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那就好!”子虚吁了口气。“你记住了,这话千万别再对谁提起,尤其是大少,明白吗?”
“为什么?他会生气?”
“不,双成,”子虚一脸无力。“他不但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很乐意亲自教你,但就是这样才糟糕!总之,这事就别再说了,你若因此出了什么差池,我就算百死也不足以赎罪。”
双听了好生气馁。“你不让我问别人,我问你你又不肯说,你们都懂就我不懂,多不公平!”
“这种事不懂也不会怎样的,双成。”
她恨恨地看他。“反正你就是不肯教我对吧?”
“好……别吵,等我有空,有空再说好吗?”
子虚随意敷衍两句就尴尬地走掉了。
哼,真没意思!
只留下双成站在厅里。听子虚说得严重,害她虽然好奇得要命,却也不敢当真拿这问题去问人,只好闷闷地发着呆。
第七章
往后数日,情儿随着孙老夫人上九华山去,自然音讯全无。可怪的是孙大少居然也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
双成和子虚日日打孙府门前过,日日探问孙大少的消息,但都徒劳无功——孙大少连家也不回。
孙府门房自从知道他俩同他家公子爷交情匪浅后,已不敢轻易造次;何况半年多前赌输的四两银,子虚也一直任他装傻蒙混,从未催讨,因此门房对他俩的态度客气不少。但见他俩日日上门日日扑空,也着实令门房很不耐烦,他根本想不透他俩在担心什么。
“子大夫,双姑娘,”门房摊摊手,根本不把他家少爷的失踪当一回事。“你们也来得成勤快了,我真不懂为什么;我家公子素来放荡不羁,又是天生好玩好动的人,这回恰巧碰上了老夫人出远门的大好机会,还有不玩个尽兴的?莫说十日未返,就算两个月不见,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又有什么好操心的?”
门房的态度基本上可以看作孙府上下所有人的代表,当然,那是因为他们对孙大少和情儿的事一无所知的缘故。
万万料不到孙大少平日的纵情任性,竟会成为如今找人的最大阻碍。双成虽不知子虚的想法,但她却非常后悔当日塾堂中没能拦下孙大少,弄得如今连人影都不见。
丙然,孙大少失踪了大半个月,子虚再怎么冷静,也不能不有所动摇了。这日,双成坐在厅上,见子虚缓缓走来,手上还拿了个签筒。
她不明其意,正要发问,子虚已自叹了口气。
“双成,我想过了,任大少这么失踪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虽说了该给他一个教训,可他这么音讯全无的,担心的还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这是在教训他还是在折磨我们俩。”
“可不是!”
“所以我决定了,”子虚扬扬手上的签筒。“我们来测个字,先把大少找出来再说。”
“你居然还会测字?!”双成好奇地盯着筒里密密麻麻的竹签。“灵不灵啊?”
“所谓医卜不分家,会测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闲话莫说,你先抓个签吧。”
她依言选了支签,抽出来一看,是个“困”字。
当下不免失笑!“哈,这签倒有点意思,我们现在岂不正是‘坐困愁城’吗?”
子虚略一沉吟,却面有喜色。“大少应该还在城里。”
他指着那支签——”困’字围城,可见大少未出金陵。城中有一木,木在五行方位中属东方——孙大少在城东!”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到城东去找人!”
出了塾堂,两人直奔东大街,将城东的坊里街巷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不知找了几回,却连孙大少的影子也没看见。
最后还是回到东大街来。走了半日毫无所获,双成不免抱怨连连:
“你算得一点都不准嘛,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我快累死了!”
“双成,耐心点,我们再找一回……啊!”子虚一声惊叫,遥指前方——“那是什么?”
双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在大白酒坊前的那棵大杨木下,有口又破又旧的大麻袋。
她心中暗骂子虚无聊,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管路边的垃圾,可再仔细一看,她不由得冒冷汗了!那有点熟悉的衣料,似曾相识的背影……
她不敢置信地拉拉子虚的衣袖,颤声问:“那破麻袋……该不会就是孙大少吧?”
真是恐怖到了极点!东大街来回多少趟,他们竟一点都没发觉孙大少就近在眼前!
但这又实在怪不得他俩,孙大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比一只破麻袋好不了多少;他们远远地奔向他,人还未到,就先闻到孙大少身上的冲天酒气,待得靠近,那一身的污秽肮脏更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俩上前一把扶起孙大少,才发觉他已醉得人事不知;他满面尘土,衣衫泥泞,全身都沾满了呕吐物,活像是一只才刚遭到毒打、全身骨头都被打断的野狗。
那个风流潇洒、盛气凌人的孙大少哪里去了?
他们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总算叫醒烂醉的孙大少,孙大少两眼失神呆望,居然认得出他们是谁。
“子大夫,唔……双双也在。”他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了,还一边笑着叙阔:“多日没见了,可巧遇上你们,来!再进去喝他个三百杯!呵……将进酒啊杯莫停
双成气急败坏地把他推倒在地。“你到底在做什么!情儿要是看见你这颓废样,仙让她怎么想?”
孙大少大笑不已,然而他的笑很快就变成了痛哭。“那你又想我怎么做?情儿疋了,再也不理我了,我就算喝死了她也不会再为我掉一滴眼泪——我便喝死了自口又有何关系!”
他发了疯一般,哭得天愁地惨满脸涕泪,哭得正凄切时,却又转哭为笑,笑得叉加悲凉。
“呵……春衫着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孙大少狂笑着吟起诗来。“……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哈哈哈……醉也无人管啊!”
子虚突然出手,一掌劈向孙大少后颈,孙大少立时昏了过去。
“真是不妙啊,双成,”子虚神情凝重,自责不已。“大少为了这事怀忧丧志,怕是有些迷乱了,再这么下去,性命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