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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上花轿 第22页

作者:凌玫玫

“哈哈!靶谢说太多次可是会惹我嫌!”他爽朗的笑声刻画着眼角的鱼尾纹,无衣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伯……你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吗?有没有其他的亲人?”无衣试着阅读他的内心,却是空白一片。

他泛起微笑,视线略扫过她,无衣不由得愕然。

那目光锐利却不失温和,刚柔并济,仿佛可穿透世间一切虚伪……

“自从我妻子过世后,我注定是云游四海的命。要不是丫头的祖父临终前把她托付我,也许我现在还在三山五岳间游荡,直至身躯与天地化为一。”

“丫头不是你亲生孙女?”

“我只有一个儿子,几年前讨了个老婆,住在南京,小两口生活得不错,感情也相当融洽。”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呢?”

“红尘每多烦扰事,离群索居比较适合我。你看这里,有山有水,美景处处,人际关系也简单,多好!其实你也很向往这种生活,对不?”

无衣只能木然凝视他,不仅因为他说中她的想望,她还发觉他的眸色竟与自己颇为相似。

“怎么?想看看我有没有说谎吗?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已经看不到、听不见别人的内在世界了。”待烤的鱼儿身上水珠颗颗滴落,浇的炭火滋滋作响,正如艾老伯的一番话,震得无衣惊诧不已。

“老伯你……你也是……”一种相逢恨晚的扼腕在她心头逐渐酿成。

他淡淡地笑了。“没错,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拥有读心的能力,加上我的医学知识,来找我看病的人,我几乎都能准确用药,治愈他们。没想到我的名声愈传愈大,后来人们居然给了我个‘神医’的称号,真把我当神看待。”他落寞地眺望远方,山间的鸟鸣悦耳地此起彼落。

“我以此骄矜,自以为这能力是上天赐我富贵名气的利器,理当善加利用……可是直到我不小心开错药医死人,直到我看见人们内心对我严厉的指责批判、而外表却硬装成和善亲切的虚假,我才彻底明了,我错的离谱。”他长吁一叹。“人心真是世间最可怕的伪物。”

“可怕的不仅于此,”无衣微忧垂睑。“而是当我们发现我们竟然也同化成这伪物的所有者。”

艾老伯眉一挑,她的感慨重拾他的笑容。“不过,咱俩非常幸运,可以获得解月兑,再也不用与世人的内外在差异对抗了。”

无衣困惑,不解其意。

他拨弄着炭火,唇际掠过的柔情令她难以忽视。

“我的能力在遇到我妻子后,便慢慢消失了。”

“为什么?”

“你认为呢?”他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季礼,再转回无衣身上。

思考迅捷的无衣立即明白他的暗示,满脸通红。

“可、可是照你所说,你又怎会知道我……有这能力?”

“无法读心,并不代表不能‘感觉’。我的敏锐度仍高于常人,你眸中散发的独特光芒与幸福,我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独特,足以证明我们曾经是‘同类’;幸福,正是你摆月兑这股能力的事实。”

“我……幸福?”她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词语会有用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有个人全心全意待你,为你不顾性命、不惜自身,这还不够幸福吗?”

无衣望向那修长的身影,脑海渐渐浮现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甜美的笑意不由自主滑出嘴角。

“我的妻子和他很像,一双无瑕的晶眸仿佛可以涵盖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肮脏,令我不知不觉被吸引,无可自拔地爱上她。”艾老伯老虽老矣,但谈起另一半时,那份眷恋深情却让他年轻了好几岁。“我们因为能够读心,成就了对人的不信任,交互循环之下,心结愈来愈深、心扉愈发紧闭。然而,他们却以他们的纯真拯救我们,使我们解开心结、打开心扉,甚至连能力也随之烟消云散。这是释放,也是幸福的起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

无衣沉默不语,但含笑的苍眸随着下颏动了好几下。

也许她的能力并非老天爷的恶意,而是一种祝福。所以她与孟荇娘交换身分,阴错阳差识得季礼,然后被他的单纯挚诚感动,慢慢陷入他织张的情网……

然而,无衣突然忆起一项残忍的“事实”——

季礼不可能属于她,他……注定是别的女人的伴侣……

“小兄弟今年也二十好几了吧?”艾老伯并没发现无衣的呆滞,转了话锋问道。

“啊……是啊,约莫与我同龄。”无衣霍地回神,神色有些黯淡。

“他是因为中毒才变成这模样?”

“你看得出来?”她瞪大了双眼,直觉不可思议。

他促狭地扬扬白眉。“如果我说我能将他医治成正常人,你相不相信?”

无衣倏地立起,不敢置信,胸口怦怦作响。“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他多久以前中的毒?”

“五年前。”

“难怪。”艾老伯笃定地颔首道。“他平日还是会有些正常人的言行举止,是不?”

“他……”无衣侧头思忖着。“他有时候的确会一反常态吟诗诵词,讲一些不像他平时会讲的话,还有他的记忆力超乎常人,随便一段文字,都难不倒他。”

“那当然啦!短短五年尚不足以使他痴得彻底,他有中毒前的记忆也是理所当然。”他翻转鱼身,查看熟透度。“这毒十年内都还有得救,但会随着时间的长短影响治疗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说,季礼治愈的机会很大啰?”无衣一颗心兴奋地活蹦乱跳。

看来这次落水,不是危机,而是转机!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艾老伯一盆冷水骤然浇下。“要医好他确实很容易,不过,他体内毒素一旦除去,这五年的记忆就会尽数消失。”

“你说什么?”无衣足足愣了一时片刻才反应过来。“五年来的人事物他会全部不记得?”

“五年前你还没认识他吧!”一看她的表现,艾老伯便猜出答案。“那么他也会忘记曾经有你这号人物的存在,当然,他若维持原样,必会一辈子记得你。”

无衣杵在当场,动也不动,眼前尽是模糊的光与影,季礼和丫头的嘻闹声、溪水的潺鸣、鸟儿的吱喳,须臾间搅成她再也分辨不清的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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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夜晚有股独特的吸引力,虽然明月高挂,漆黑仍吞噬了大部分的颜色,清风吹拂间,单留万籁声响积极地演奏着。

无衣托着腮帮子,蹲坐在屋前。宁谧的夜、舒爽的风似乎都无法让她提起劲来。

“前几天我听说城里官府正在寻人,依他们描述的长相,找的应该就是你和小兄弟。现在你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是可以回去的时候了。至于小兄弟的毒解不解,你自己拿主意吧!”

今早艾老伯在河边最后的这段话,而今依然盘旋她脑海。

季礼能够回复正常,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她还在考虑什么呢?答案为何她很清楚才是!

可是,记忆全消……季礼和她之间的回忆已经少的可怜,再被剥夺,她情何以堪?

无衣叹了口气,心头的纠结愈打愈深,她实在透不过气。

忽然,一件单衣披上她的肩,笑意盈然的季礼顺势坐到她身旁。

“又不想睡觉啦?”

“嗯!”无衣点头,没多作说明。

“有心事?”黑白分明的双眼鹘鸰地转着,仿佛一眼即可察觉她的情绪深处。

无衣注视着他,一股酸楚逐渐自心房往外倾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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