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离我远点!"江老大怒吼,吼住他急切的脚步。
'"为什么拒绝我?"他一脸绝望。
"不要靠近!不准靠近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遥指着他,连到退未了,终于象是逃离什么,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想要她!而她为什么会口口声声说不会再相信他?紧阖的门扉被推开,自内走出一双壁人。
江老大迎了上去,想笑,却笑不出来。还是莫寄情先开的口。
"江大姐?你看起来似乎精神不是很好?""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就要出发回扬州来日能在哪里遇见你呢?"江老大凝视着那张美颜,猜测着她到底是何来历。莫寄情同身旁的男人对望一眼,那男人笑着点头,显然也乐见她们之间的来往。她应当是个值得结交的江湖朋友。"我回关中的家里,来日.你就上观海山庄宋找我,就说找倪夫人即可。"她笑着亮出身份。倪夫人?!江老大微张嘴,一脸楞然。莫寄情以为她对自己女人的身分感到惊诧,便笑着进一步解释:"对不起,我是女人,不是有意骗你的。出门在外,我习惯这么打扮。"
江老不久前已得知她的性别,所以不觉什么,倒不晓得莫寄情竟然是观海山壮倪夫人,这才令她咋舌不已;她屏息而问:"剑小莫?"如雷贯耳啊?这个名字。原来这倾国的容颜,是属"关中第一才女"所有,她可是久仰了。剑小莫点头微笑。
那他是……江老大镇定地转向那男人,"倪凤潮?"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能遇赫赫有名的"关中之神"。江老大细细看了他潇洒闲适的外貌。倪凤潮也点头微笑,"你好;江大姐。"欣逢如此大人物,还如此容易地就让结交上了。这可对她赌馆副业的北进大有益处。江老大兴高采烈拍着胸脯自我介绍:"叫我江老大吧!"早知两人已知道,她干脆就先招了。倪氏夫妇忙道着久仰云云,"江老大"可也不是个无名之辈。
客套一番后,剑小莫笑望着她,"要走了?我们才刚"认识'了彼此,你不觉得可惜?"'我这个混江湖的,事业做得太大,不能离家太久,免得赌馆让人赢了去,我就喝西北风了。对不住!"江老大随口找了个理由,却没以她这是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不过,这对厚道的夫妇没去说她什么。剑小莫呵呵一笑,忽然道:"你真让我羡慕。
"什么?"江老大一楞。她没听错吧?还是她说错了?"你把我想做的,——实现了,开赌场、混江湖、逾龄未嫁。甚至不嫁,依然追逐自在,我想过你这样的生活。"剑小莫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又来了!他老婆嫁他这么多年,依然如此不羁。这话说得倪凤潮心里大叹:有谁会在丈夫面前说自己不想嫁的溯的?那不摆明后悔嫁他吗?江老大摇摇头,"我可以说你知好歹吗?你有盖世的才华,绝世的容貌,有爱你的丈夫,享誉天下的美名,你这天人倒来羡慕我江湖人?"倪凤湖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这话太合他意了!
"自由!这是你有而我没有的,虽然我甘于放弃,但心中总像少了点什么。至于我有的,你也一样不缺,只要你肯,车兄随时等着成为你的丈夫"
"事情没这么容易!"一提起他,江老大什么交情都不想套了。她双眼一眯,口出恶声:"麻烦你告诉车小子……喔!该叫他石不转,告-诉他,若想娶我,叫他亲自到扬州,提——头——来——见!"恨恨丢这句话,江老大头也不回地摇手道别。本打算下楼,顿了顿后,又不愿和石不转碰头,她转而走向前院的窗口,攀着窗沿一跃而下,飞身离去。
她自小到大,总以聪明而自豪,天晓得,如今她是被揉捏着耍!
莫寄情是个女人,如今成了的朋友也就算了,车小于根本就是石小于,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他耍,他不会再有第三次的机会!越窗而走的江老大,让人联想不到穿窗之辈,倒像振落了漫天彩云的凰鸟,冲天飞去后,徒留散落一地的片片绒霞;引人低回不已。倪氏夫妇张口结舌的望着那空荡荡的窗子,许久许久,才像作了场梦,终于清醒。倪风潮佯怒着开始算帐。就算老婆只是随便说着玩,但是当着他的面对着外人嚷着不想嫁,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你刚才的意思是,你宁愿逾龄末嫁,甚至不嫁,只求消遥自在的过活?你这是嫌弃我,怨我阻了你的自由路?"他故意摆出凶狼模样。他老婆性好漂泊,一大到晚想一些花招理由离家,甚至和他打赌,赌她离家一个月之内,不会让他寻着云云,平白让他尝尽相思苦。此刻她有了身孕,他可不会再准她离开自己一步!太危险:她走到哪儿,麻烦就惹到哪儿,前些日子甚至冒死捅了对头仇家下刀,想同归于尽……幸亏没出事,不过,再要让她这样下去,佃可是会提早去见阎王:剑小莫从容地笑了笑,"羡慕,不代表会身体力行。没有你,那样的日子当然好;有了你,那样的日子也不见得不好。但是只要有你,不管什么样的,都好。"温言软语,浓情蜜意,教那怒气霎时化为柔情,雪也融成水,连华水晶也要相愿失色。倪风潮动情地吻上她的颊,将什么"江流石不转"的丢在脑后。她老是爱吓他,老是气饱了他后又哄得他心花怒放。唉!倪风潮苦笑着抱她入怀。"有了你,才是真正的好。"他低诉着。
第六章
今天,江流满十八岁。
离开石家这些年来,她时常在想,这一天到来时,该怎么面对石不转?她父亲临终前言明,十八岁的生日,便是出嫁之时,她必须与石不转一同在她父亲的坟前,喝下交怀酒,完成终身大事。她该履约么?打从十几起知道有这么回事,她可从来没意思答应过;打从了解了什么是婚约信物,她就讨厌起自己的名字。她刻意不安于室,刻意学坏,整日像男孩一般跟邻家孩子打闹,任她父亲怎么教训也元济于事,只是忧心冲冲地担心石家人不要她-十三岁那年父逝,她赌气离开石家,不告而别,从此开始浪迹江湖,更是变本加厉地学坏。少年人的血气方刚在她以骨的里流窜,支撑着她活下去。好几次,她沦落街头乞讨,偷窃、要、赌博,样样都十过,只差坠入风尘,全她聪敏的脑袋自保,就这么咬着牙活了下来,活过了两年。是她的运气。十五岁那年遇上个老乞丐,看她聪敏可爱,教了她几手赌术和功夫,就仰仗着这两下子,她再也不受人欺侮。而后误打误撞,她投入赌国,一十六岁发迹,一年多后闻出了她小小的一片天地。她自称是江老大,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婚约。
她稳稳地在江湖中翻滚踏浪,一步一步向赌国后位,渐渐扬名于长江以南。只是,她再怎么逃避,也不能与天争年纪,她还是得面对十八岁的到来。
就是今天了。
这么多年采,唯有此刻,她终于肯承认她叫江流,肯正视她的终身大事,知道这世上还有个石不转,企必须面对。早在数十天前,她已做好了准备一。心中的忐忑是难免,挣扎也少不了,终于她还是暂时离开了住处,耗了儿十大的脚程,身边也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千里迢迢地来到她父亲的坟前。说是为了江家人的信诺,为了婚约,也不能逃避其实这些年来,她在江湖中打滚,偶尔也会偷偷在心里扫墓:石不转如今究竟是何模样?作何营生?想过好没?是否会依约出现?见过了她;还会想要她么?当年同情过她;今日后悔了么?一向排拒的婚约,令在厌恶的石小子,此刻一想起:倒令她浮起了暖意。为什么?她承认是有些少女的幻想,否则她今日不会起了个大早,还刻意穿了件淡红长纱衫,乖乖地结了譬,梳整头发,甚至放了粉。十八年来的头一回!好吧!她也承认有些想嫁了。江湖打滚这么多年,她不是波感受过孤寂,偶尔也想过找个伴。从小她就对石不转。"情有独钟",老爱欺负他,也暗暗对他老是让步而有一些些欢喜,今天他依我出现,就给他一次机会吧!若他还没成亲,今天见了她没被吓跑,甚至还敢娶她这个江湖女混混,那么她就嫁了,管他是不是为了婚约而娶,是不是为了同情而娶,她今天心情很好,机会只始一次,过了今天,。他就下辈子再想。好坏喔!连要嫁人,也给个条件为难人。江流轻轻笑了。有些脸红。她今天是怎么了?这算是待嫁女儿心么?她愉悦地提着竹蓝,穿过市集,一身喜气,笑魇如花,路上行人不约而同地带着惊艳之色注视着她,她也熟视无睹。坟前,无人,空荡荡。想来他还没到,她来得太早了。江流在坟坟前跪下,从竹篮里拿出祭品,齐齐贡上。喃喃地对着父亲在天之灵,道尽多年的想念。正午,烈日当中。很热。江流挥了挥衣袖,聊胜于无地扇了扇。石不转还没来,也许吃过午饭才来吧?她举袖拭了拭汗,躲到一旁树下乘凉。这一身红衣很醒目,他要是来了,应该一眼就看得见吧?如果他们今天、真喝了交杯酒,那么这身衣服,就算是嫁衣了呢!江流侧着头玩弄着,丝青丝,害羞地绽开了笑容。傍晚,日落,霞光斜射,倾洒一地金黄。江流有些嗅怨,'天快黑了喔!还不来?难道他打算见了面,喝了酒,就立刻洞房?唉呀呀!她怎么这么坏,春心荡漾的,想嫁人想疯了?不把人家给吓跑了才有鬼!啤!她笑骂了自己。夜深,弦月高扑,星光闪闪。江流笑不出来了,她焦急地看天,还剩二个时辰便远完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石不转——还没出现。他怎么了?是不是不打算来了?难道他们的婚约并不算数,"只是她爹和她的单方面痴想?夜了,星月依旧,暗夜寂寥。一个时辰过了没?似乎过了,似乎没过,江流已经失去了感觉时间的夺能。她静坐在父坟前,看了看天,大概过了吧?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不会来了……毕竟,他与她这间,并没有正式订下今日相见的约定啊!她父亲临终的愿望,薄弱得不受重视,而她,她卑微得让人轻忽。江流噙着冷笑,从竹蓝里拿出了两只精致的杯,柄上系艳红缎结:两只杯以连结,这是同房花烛夜时合仓的盏杯。'她为两盏杯添满了酒,举起其中之一,对着坟道:"爹,女儿遵守约定在今天出嫁,但是设人娶……没关系了!女儿永为江家人,交杯酒,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