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彻底的坏种,他要她认清这个事实。
环秋吸着淡淡的风中水气,整理着被吹绉的心湖。这回,她没敢再跟上前去。***
自从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扬州,环秋就明显感到阿清有些焦躁不安。
他整日闷闷不语,不再对她的大胆亲近产生任何反应,不排斥也不动心,当她是个透明人,一径沈浸在思念洪流之中,对想介入者无动于衷。
扬州到底有些什么,会让如此沉静甚至冰冷的阿清不安到这等地步?环秋永远也难忘她第一次看见阿清真正的惊慌模样时,所受的震撼。
她不过是将打听来的,这船直达扬州的消息说给他听而已,当时,他不但将杯中的茶溅出杯缘,又倏地起身,手中的茶杯被他随手一丢,连站都站不稳,便滚倒在桌上,茶更是爬满桌面,溅了他一身,他却恍若未见,只是喃喃念着:“扬州……”
扬州到底有些什么?她一定要查出来!
连续几日下来,环秋不耐久坐,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阿清倒是挺习惯的,什么症状也没有。环秋以为他长年深居谷中,应该和她一样不谙坐船的,看来似乎不是。
沁凉的风吹散了盛夏高温的威力,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俩并肩而立,俨然是个两人世界。
环秋闷闷看着遥望远方的阿清,为此等静谧而叹;可叹这两人世界的空间虽然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无限遥远。
“喂!快到扬州了,跟你赌扬州现在的天气如何?”一个扰人沉思的粗嘎声音传了来。
赌徒还真到处都是!环秋瞟了不远处,打扰这片静论的是两个刚走出船舱、模样粗壮的男子。
“没事赌天气做啥?要赌也赌些有意思的。比方说:赌下了船所见到的第一个姑娘,穿什么颜色的花裙子。”另一个乱人听觉的声音跟着传来。赌这也叫有意思的?环秋差点失笑出声。
“没意思!赌老大下船时,哪脚先着地好了。”
这个更没建树。环秋心想。
“等等!既然要赌老大……”那声音突然压低,却依稀可以听清楚:“不如赌老大几岁出嫁,怎样?”
“小声点,你找死啊!赌这个?要让老大知道了,不把你剥层皮才怪!”
哦?敢情他们口中的老大还是个女的?看样子还是个跟她一样惹人争议的老姑娘,才会有人拿她的终身来赌。真是的!到哪都有这等赌人终身的无聊人!环秋对这未曾谋面的老大,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一个娇女敕的女声传来,佣佣懒懒,像是午睡刚醒般惬意自然,教人心旷神怡,跟着一个苗条纤细的青衣女子双手抱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出现。
那两个赌徒闻言,如同听见丧钟声,立即僵直了身子站好,口闭的死紧,脸上带着尴尬。
青衣女子笑的像只狐狸:“真爱赌啊!在赌坊里赌不够,赌到本老大头上来了?”
“老大……小的不敢!”两人异口同声道,头一齐低下,不敢与她相望。
青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各赏了两人一记爆栗,哼道:“要不要跟我打赌,赌我马上就嫁给你们两个?”
两人吓的牙齿打颤。不会吧?谁吃了态心豹子胆敢娶老大,这辈子可就难过了!
两人几乎哭出声:“老大饶命,下回不敢了。”
环秋在一旁忍俊不住。这女子真有趣,以嫁给他们当威胁,竟还可以吓得人求饶?
环秋仔细地打量这位女“老大”。
其实这位“老大”的容貌算得上绝美,只不过年纪似乎已不轻,大约二十有余,也不怎么打扮就是了;但若说要嫁人,单论外貌,那声调、那容颜、那体态,仍是相当有吸引力的,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怕成这样吧?环秋瞧着她,思忖着这位“老大”令男人退避三舍的原因,琢磨的津津有味。
莫非,她也跟她一样,有着什么特别精采的理由?像是退了二十次婚之类的……
包有趣的是,还威胁一次嫁两人?看她那副老大模样,大约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人,才压根不把“烈女不事二夫”这等闺训教条放在心上,还堂而皇之拿来开玩笑。
那女子瞪着那两名男子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谈起老娘婚事,我就嫁定你们两个,然后让你们俩做一辈子乌龟王八,半夜起来数黄豆!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听到没?”
“是……”听到那娇女敕的嗓音吐出的狠辣威胁,两名男子嗫嚅着,似乎连声音里都吓出了汗。
女子一挥手,示意他们滚蛋,两人才如释重负地吁口气离开。
只听说过寡妇才半夜数黄豆的,要这两个男人数黄豆?是吓唬这两人,要让他们带绿帽,寂寞一生?还是诅咒她自己早死,让他们俩当鳏夫?
“哈……”环秋看见他俩狼狈离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声音很轻很轻,轻的没惊动身旁神游太虚的阿清,却引来那青衣女子投过估量的视线。
环秋连忙装做无事,又将视线丢出蓝蓝的天外天。
还是别惹是生非,给阿清流麻烦吧!虽然那名女子不像歹人。
青衣女子注视她半晌,又看了看她身旁目光呆滞的阿清,当下将两人归为不具威胁性的善良百姓之列,带着无所谓的笑意离开。
环秋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离不开视线——
转自Pinepro'sG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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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度与那青衣女子正面相对,是三天以后的事。
这艘船的空间不小,搭船的人却不多,加上环秋和阿清行事低调,大半时间都安分地躲在船舱里,又没有同人打交道的习惯,与船上其它乘客少有往来,和那青衣女子交锋的时刻便晚了许久才到来。
交锋?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这晚的风有些凉意,引来几个旅客月下乘凉,环秋和阿清也在其中。一整天的闷热成功地谋杀了一身的活动力,好不容易有个凉爽的夜晚,谁不趁此好好享受一番,恢复白天被蒸烤的差不多的精力?
只是,月下的他俩,心思不只是乘凉那么简单。
阿清的心不在她身上。
说更正确一点,应该是:从来就不在她身上,只不过从上了这艘船后,阿清忽视她的态度更严重,相形之下也更令她难以忍受而已。
环秋知道这是事实,虽然很伤人。她站在角落,娇快的影子被隐没在暗夜中,与阿清那罩在明月下的魁梧身形相较,凑巧是个明显对比。
“怎么啦?小俩口吵架了?”一个娇女敕的女声自身边冒出。
环秋一愕,转身见那青衣女子笑吟吟地瞧着她,也不知是何时靠近的,毫无声响。
那女子又瞟了阿清那沉默的背影,对她道:“是他哪儿对不起你么?”
环秋又一愕。“没有。”她摇头道。
“那么是你对不起他?”青衣女子有些诧异地指着阿清,好象环秋很爱红杏出墙的样子。
说到哪儿去了?环秋好笑地又摇摇头。
终于笑了!美人儿不笑,冰冷着一张脸多可惜啊!青衣女子欣赏地看着环秋:
“那你这么哀怨的躲在这儿瞧他,他又那么哀怨的站在那儿看月亮,是什么原因?”她的表情,似乎是见不得人哀怨的模样。
“呵呵……”她还真会逗人笑!环秋忍不住又笑了。“看到我站在这儿“哀怨”的看着他“哀怨”的看着“哀怨”的月亮,姑娘你看的也很“哀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