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笑,向她点头,心想:这样的上司,满有意思的。
我终於得到一阵不算短的安静时刻,可以好好整理今早的会议纪录。
不过,下班前,当副总她人从楼上的总经理办公室下来后,又交给我一份厚达零点五公分的文件:
“LA办事处传来的评估报告,都是英文,你帮我翻译一下,明天下午我得和总经理讨论。”
不知道她当我是莱思康还是无敌翻译机,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翻译好这厚厚的一叠评估报告!
“拜托,你知道我英文奇烂无比,不靠你明天我准让六哥他骂得凄惨无比。”
她口中的六哥就是总经理大人,也是”神农生技”的创办者,不过听说他鲜少露面,我进公司至今,尚无缘见到大老板本尊就是。
“嗯,我会尽早赶完。”只好加班喽,我突然想起以前在”新达”,我的秘书很少如此苦命,通常加班赶工的都是当老板的我说。
“太好了,宜室,你真是我的救星.”封大小姐又使劲地拍我的肩膀,彷佛我是她八拜之交的”兄弟”。
“副总,手下留情,请轻一点。”我老板的唯一缺点是个工作狂,唯二缺点是常作出不符她古曲一美女的粗鲁举止。
“对不起啊,我一高兴就忘了拿捏手劲。”
“没关系,我渐渐习惯了。”
是的,习惯当一个称职的下属,习惯尽量少跟上司顶嘴。说实在的,封之凡对我还算不错,因为公事上我偶尔会提出反对的意见,有时候看法严重与她相左,就不知不觉辩了起来,而她一点也不觉得我放肆,还任我发表高见,她直一的是个好BOSS,就像今晚,我为那份来自LA的评估报告加班,她也留下来了,没去约会。
“怎么缺了两页!”才翻了几页,我就发现这份文件缺了页。”副总,评估报告不完整,少了两张喔。”我直接拨内线进封之凡的办公室问。
“嘎?怎么会?”我从话筒隐约听见她请另一个人稍待,我猜她可能正在和金先生热线吧。
“我想想,下午六哥给我后我就直接交给你……啊,或许掉在总经理办公室了,宜室,你进去找找看。”
我看看手表,时间非常晚了,我猜测楼上的总经理室应该已经没人才对。”这样好吗?身为副总的秘书,擅闯总经理办公室不太礼貌吧!”
“没关系,六哥大概下班了,只要不搬动里头的东西,他不会知道有人进去过。”
什么搬动里头的东西?我若进去,也不是当搬家工人啊,副总这话好生奇怪!
“副总放心,我自有分寸。”
币掉电话,我走内部楼梯往总经理办公室迈去,我轻手轻脚的,还真有点像要做坏事的心虚。
上了九楼越过财务部之后,我连开两道门,总经理的办公室黑压压的,根本看什么都不清楚,於是,我寻了开关捻亮灯,乍亮的光线十分刺目,我眯著眼直到瞳孔适应光亮后才慢慢睁开。一张眼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个大办公桌桌上有台奇怪的机器,机器上有双大手正在敲打模索,我顺著大手往上看……居然见到了一张镌刻在我心版已有四年之久的俊逸面孔!我捂住嘴,抑住自己别惊叫出声,然胸口肺腑内的心脏却不知翻滚沸腾过几百日……喔,直一的是他吗?盯著他漆黑的双瞳,我的记忆涌回四年前那个台风过后的早晨,我不敢相信还有机会能再见到他!老天,我在作梦吗?
“之凡?”
他叫我之凡?他怎么会当我的面叫副总的名字?我终於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会?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居然没有焦点.
我忽然觉得不能呼吸,对眼前所见不能置信。
“之凡?”他又叫了一声。
“副总不在这儿。”我终於鼓起勇气应他,并且问:”总经理,天色已晚,您怎么不开灯?”
他的脸色遽变,彷怫现在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封之凡。
“你是谁?”他的声音充满怒气。
他不认得我,或者真的如我所猜……
“谁准你擅闯进来?”浓黑的双眉凶狠地皱起,而那笑起来该是性感迷人的唇,如今勾勒出的却是冷漠无情的线条,我不能置信地望著他,心口有某处正在崩裂。
“副总让我进来的,我是她的秘书。”我颤颤走到桌倾身伸出手,在他眼睛前面轻挥。
“该死,之凡在搞什么鬼!”他真的很生气,一张俊脸几乎要扭曲起来,可是,他还是没注意到我那只放肆的手。
“她以为你……”泪水迅速在眼眶内凝聚,我语不成句。
“以为我瞎了,眼睛看不到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就准你进来胡作非为?”
“不——不可能!”我绝望地道,不愿接受他失明的事实。
他猛然站起来,我的手收势不及与他的脸颊擦拂而过,虽然接触的时间短暂,他还是发现了。
“什么不可能?还有,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他的手在空中挥舞,最后抓住了我的手,”你到底在干什么?”火山爆发漫流的岩浆怕也比不上他的怒焰,他用力紧紧捏著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质问我。
“我没有。”
“没有——去骗鬼吧!”他抓起我的手,在他眼前摇晃,咬牙切齿:”要试探一个盲人的方法多得很,你用了最笨拙的那一种!之凡选秘书的眼光怎么愈来愈差,你的礼貌和智商几乎要跟北京的山顶洞人一样好,她到底看中哪一点才录用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著我的手不放,我们之间相隔了一张桌子,他如此用力,使我的身体几乎要趴上桌子。”副总没有事先告诉我,你、你……”
“我怎么样?”他倒不避讳提他眼睛的状况。
“你……”我居然没他想得开,道不出他眼盲的事实。”你放开我。”
“哼,我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偷的话。”
小偷?他的话伤了我。”我不是小偷,是副总让我…”
“之凡了解我极重隐私,她不会随便让陌生人进来我办公室。小姐,别说谎了,敢来偷东西就要有被抓的心理准备,说!你是哪个部门的员工?胆敢利用下班时间为非作歹,动脑筋动到我头上。”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当我是梁上君子,我忽然明白他为何要紧抓著我不放了
他怕我逃跑。
“我真的没有要偷束西。”我试著向他解释:”副总交给我那份LA的评估报告缺页,她认为掉在总经理办公室了,所以要我来找找看。”
“是吗?”看样子他开始动摇怀疑我的心。
“是的。你不妨想想,我如果不是副总的秘书,怎么会知道那份评估报告?”
他思考了一下,显然同意我的说词,所以就放开了我的手。
“啊”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只晓得胸口由后的右手疼痛乏力,因为疼,就任它垂放,我没想到放任的结果会如此凄惨,真的!如果注意到会有一杯咖啡存在,我不会那么不小心。
“怎么了?”杯子翻倒的声音那么大,他一定也听见了才会这么问。
“咖啡……翻倒了。”
他第一个反应是抬起桌上那台长得十分奇怪的机器,正当我纳闷眼睛看不见的他为何能轻易地掌握方位抢救机器时,他命令我:
“快,吧台有抹布,快去拿来!”
“吧台?”
“左边,不,往你的右边看,你可以看到一个迷你吧台,快去!”
我大概是全世界第一个反应比盲人还慢的明眼人,在收拾好残局抹乾桌面后,
我有点惭愧地向他说:”可以了,桌子已经乾了,你可以放下你的……机器。”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