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若谨不甘愿的下车,缩在舜中身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窝近他。舜中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他将外套敞开,拢她入怀。“海风大,要折回家吗?”
暖热的体温包裹着她,若谨缩了缩,依恋这样的怀抱。她奇怪,从何时开始,两人的贴近变得如此自然,她不再觉得尴尬。
“都来了,看看千禧年的海也好。”
他们手牵着手,徐徐朝海岸走去。冷风吹袭,飕飕彻骨,若谨不禁想起秋节那一天,她和天翔也曾并肩踏过这一片沙土……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他要结婚,她也要结婚,只是,他们不是彼此的另一半。冷啊,她的心头。冰凉的手掌不禁握了握,想要汲取舜中的温度。
“还好吧?”敏感察觉到若谨的不对劲,他停下步伐低头问她。
若谨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舜中将她冰凉的手握入掌心,搓揉着。“像冰棒,真的那么冷吗?”他细心呵护着她的手,努力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好冷好冷……”恣意投入他的怀抱,紧贴着他的胸膛,若谨合上眼,躲避寒风,感受这一份温暖。
他紧紧拥住她,温柔缓缓漾开,化成一座暖炉。
泯逝的爱情,之于她,就像这海风,吹过了,难再回头,她喃喃的说:“我们就在这里分手,那一天,风也好大……”
他闻言黯然,身体顿僵。原来如此,难怪一路上她沉默不语,心思缥缈不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轻抚她的背,安慰着她,心口却酸涩泛苦。
她不爱他!她的爱情,只属于过去——明明早八百年前已了解这项事实,舜中仍不想放弃。抑止自己没有道理的妒嫉,他低道:“我们回去吧。”
“对不起。”她知道自己太不该。
“没有关系。至少,你没有隐瞒,我不会在意的。”这样的话,怕是三岁小孩也听得出来他在骗人。
偏偏,她就是听不出,一径认为他只是包容自己,出于疼惜,非关吃醋。她傻说:“你真好。”展臂环住他的腰,眷恋着他的温暖,若谨觉得既安全又舒服,仿佛有了他的维护,天地间再无任何事能伤害自己。
岸边,聚集了一些人,火光微微闪烁,准备燃放天灯,但似乎有了差错,争辩的声音响起,吵扰宁静的海夜。
“好像飞不起来。”若谨在他的怀里动了动,瞥望过去。“我们去凑一下热闹。”
“不是想回家?”他问。
“不想了。”她拉他漫步而去,停伫在那个飞不上去的天灯旁。
“一定是哥放歪了。”一名少女不耐的指着天灯内的火蕊。
“才怪,明明是你挑的烂纸太笨重,所以才飞不起来。”
“你乱说!这是上好的宣纸,我辛苦跑去印刷厂买的耶,根本不重。”
“别吵别吵,我们调整一下再试飞,或许就成功了。”那个看起来像父亲的男人,比较倾向女儿的说法。
于是,一家子七手八脚的,在父亲的指示下调整置于天灯中心的火源。
“好像……有地方没黏紧。”若谨细心,看到了竹架与纸的某个接合处有漏缝,她忍不住出口提醒他们。
少女随若谨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了一个缺口。“咦?真的耶!”
“补一补,应该就可以飞了。”
“听到没有,你这个大白痴,居然说我买的纸太重飞不起来,根本就是你没黏好嘛。”少女吐她哥的嘈,不忘投一枚感激的眼神给若谨。
“搞不好就是你的猪手戳破天灯,坏了我做了一晚上的成品,你还敢说——”
“妈,你看哥啦,又不是只有他出力,我们也都有帮忙呀……”
“对对对,帮倒忙啦。”
他们一家子补洞还不忘吵架,热热闹闹的,好不温馨。若谨和舜中站在一旁,本想帮忙,但看他们吵得很开心,似乎颇乐在其中,就不好意思开口。
喳呼忙碌了一阵,缺口终于补好,他们准备点燃火蕊放灯祈福祈愿。
“啊,这位姐姐,谢谢你帮我们找到了破洞,你要不要也在上面写下愿望?”
“不好吧……”那是他们辛苦做的,若谨不好意思分享成果。
“有什么关系,你也有功劳耶,对不对,妈?”
“嘿咩,你不要客气,和你男朋友在天灯上写个愿祈求未来嘛,听说很灵唷!”
少女很阿沙力的将笔递给舜中,催他:“别拖拖拉拉,由你代表写好了。除了愿望,记得把名字也写下,这样才会实现。快,我们要赶在十二点放天灯,快写。”
盛情难却,舜中只得顺人家的好意。
“幸福——若谨、舜中……”
他边写,少女边帮他把愿望念出,若谨在旁听了,耳根烧热、脸直发红。
“啊?这样就完了?”女孩收回笔,大咧咧的问。这男的怎么写得那么简短?不像她,明明白白写着:某某某,一定要在西元两千年通过甄试,考上国立台湾大学。“太模糊了啦!你这样写,老天爷怎么看得懂?”
抽过笔,女孩在他们的名字下画了两颗心,一支箭透穿其间。“很好,心心相印,老天爷才看得懂嘛。”语毕,他们一家人忙着将天灯上缘拉高撑开,然后,爸爸负责点燃火,其他人负责天灯底座和地面的密合度,直至浮力显现,才一起放手。
“耶!成功了!”众人欢呼。
偎在舜中的怀里,若谨仰望冉冉上升的天灯,带着众人的愿望飘向天际,她心中充满了感动。
幸福——若谨、舜中……
那是他们的未来。在天空越飞越小的字,不知为什么,在她内心不断放大再放大。她偷觑舜中一眼,心中有某种异样的情悖在萌冒……
直至临睡前,女孩添画上去的两颗心,还萦回在她的脑际——
第八章
送走多灾多难的一年,岛国的人民带着希望,迎接新的三百六十六天。
舜中已调回台湾工作,不过,他老板虽答应大陆的职务由他人接掌,却执意挽留他为公司继续效力。
随着婚礼的迫近,若谨益加忙碌,工作之外,她忙着布置新居;当然,舜中包办了大部分的琐事,只是,她很享受添购家具的乐趣,不肯让他一人独忙。
一切都很美好,建构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将若谨带上了快乐的云端;这辈子,她不曾如此踏实过。一切真的都很美好,只除了一件事——她不能亲手为自己的婚礼妆点缤纷浪漫的造型气球。
“好漂亮的新娘子。”化妆师替若谨刷完蜜粉,赞叹着。
“啊……”朱唇轻启、秋波微转,她从镜子里,瞧见一个陌生的自己。
伴娘问音尽责的塞给化妆师一个红包,道:“谢谢你。”
化妆师收拾完用具,教一些补妆时该注意的细节,方告辞离开。她走后,若谨才敢嚷嚷:“有点不像我。”太精雕细琢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新娘,通常上完妆后会判若两人,像你,化完妆还能认出自己来,表示请这个化妆师白花了钱哦。”
“小姐,你愈来愈幽默。我以为你该安慰我,赞美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子。”若谨笑道。问音毕业后似乎改了惜字如金的作风,难得啊,她问一句,她居然应了好几句。
“这句话留给新郎说吧。”
若谨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玩着手上的戒指,没有说话。
“如何?今天就要嫁给我哥了,有什么感觉?”
“很幸福……”她想起天灯上的字,心头甜滋滋。
“除此之外呢?”并非转了性子,实在是连问音那样淡漠的人,也忍不住好奇她哥哥和若谨这两个多月有无“感情”上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