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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爱上你 第15页

作者:林砚砚

将深褐色的花瓣埋入土中,她续道:“很奇怪吧,花叶不同木,仿佛彼此有仇似的,见不得彼此在枝干上相会,叶落花开,花谢叶萌,木棉的花和叶,不能同时同枝绽放。”若谨又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叶就像她爸妈,上天注定他们分离的命运,也注定她孤枝寂干的宿命。

想这些做什么?

呵,真好笑,她年岁已长,早度过钻牛角尖的涩女敕青春期,再揽那无聊的恋家情结上身,既不符合她成熟的年龄,也违背新女性独立自主的精神。甩甩头,她一改低沉的口气,轻快道:“不过,也只有我们大派的高雄人慧眼独具,才会选独一无二、花性特别的木棉当我们的市花。”

拨拨土,葬完花的若谨站起来,本想随手一抹将土拭去,但忆起身上穿的是婚宴前换上的新装,她犹疑了一下,伸手向詹大哥借:“给张面纸吧。”

“要五毛给一块。你捞到了,借你手帕。”舜中的声音干涩沉重。若谨突来的长篇大论令他担忧。他试探的问:“你确定只借手帕?还缺不缺其他的东西?”譬如肩膀、胸膛什么的。他在心中补述。

“手帕?!”若谨接过手帕,蹲子忍不往狂笑。“天哪,这年头还有人带手帕?我不会遇到古代人了吧,哈……哈哈……”

笑声不断由她颤抖的身躯传来,着实有些夸张。舜中只好也跟着蹲下来,问:“有那么好笑吗?你不觉得手帕比面纸环保多了?”

“嗯……”她背过他,张开帕子覆在脸上,倒不管手上的烂泥了。“我知道啊,可是,知易行难,瞧,我连面纸都懒得带了,何况手帕。”可能笑过头了,若谨的声音怪怪的,居然带有鼻音。

“你是不是……”舜中掀开手帕,看见若谨的眼角湿润。他没猜错……

“哎呀,你看你,‘古早人’的行为害我笑到掉泪,女人的眼泪是珍珠耶,你要怎么赔我?”若谨没等詹大哥问完,一径抢白,慌张得不像平日的她。

舜中一颗心揪了起来。他折起帕子,替她拭掉余泪。“简单哪,等一下到‘怀贝’挑串珍珠还你。”

“啧啧,你发了呀?‘怀贝’的东西贵得要命,还真的去买珍珠——败家子哦!”若谨抢回手帕,假装帕上的湿痕不存在,低头擦拭手上残泥。“我很仁慈的,请我看场电影就行,如何?”

“真的?詹大哥可不记得仁慈二字何时和你发生亲戚关系?”她打哈哈,他也只好跟着打哈哈。舜中凝看低头的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的心情。他隐隐觉得,她和升大三那年暑假的若谨,有很大的差别。

“嗟——你怎么可以把我的秘密说出哩?小心我工作室的那些小毛头听了,统统跑光光。”若谨嘴角带着笑,仿佛她是欺压员工的坏老板。

“好啊,我会记得到你工作室去发布这个秘密。”

“你敢?”若谨瞪他一眼,明目张胆的威胁他。

舜中摇摇首,跟她谈条件:“不说秘密,可以,除非你请我吃顿饭。”

“嘿,你还欠我一场电影哩!”詹大哥很贼哦,随随便便就A了她一餐。

“那还等什么?我们先去看场电影,再吃晚饭。”

请就请吧,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先说好——我只请得起路边摊。”

“放心,我不会吃垮你的。”

“OK,那走吧。”若谨背起包包,准备将詹大哥借她的手帕塞入袋内。“我洗完再还你——喂!”

舜中从她手里拿回方帕,若无其事道:“依你的记性啊……我要等手帕还回来,恐怕要等到下世纪,所以,你不用洗了。”

“可是……”手帕上有她的泪痕。若谨瞅着詹大哥,介意沾有失控痕迹的帕子落入他的手,因为,这样好像暴露了自己的无能。她皱起眉,不满的辩白:“我的记性才没坏到那境地。”

“总之,不用麻烦了。”

“才不麻烦……”

“走吧,再罗嗦下去,天就黑了。”

没理会她的抗议,他率先迈步离开木棉树下。

若谨微恼的跟着詹大哥,才记起,忘了问,他人怎么会在这里。

命运之神的手总是随性挥舞。她望着詹大哥厚实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天翔现身来驱赶她那无聊的恋家情结及空虚感……

若谨迁出旧居。

虽然高叔叔和母亲一再说服她,要她搬过去跟他们住,她仍旧以不想和工作室住得太远拒绝了。

恰巧,工作室楼上的一位房客退租,她听说后,赶紧跟房东太太订下来,以飞快的速度迁入,杜绝每回和母亲见面时必有的叨念。

“小成,谢谢你。”农历鬼月的case少得可怜,她利用上班的某一天请成宇帮她搬家。

“纪姐,你住堡作室楼上,可是和‘钱多事少离家近’这条金科玉律搭上关系了,真棒啊!”

“怎么?你也想来住这儿?”

“呵呵……没有啦,只是羡慕纪姐不用跟家人住,好自由啊——”不像他,都快满二十岁了,他老妈还规定门禁时间。

“你哟,人在福中不知福。去去去,都搬得差不多了,今天让你提早下班,明天再见。”她心里觉得烦,索性开门赶他走人。

成宇走后,若谨一个人默默的收拾房间,除了她整理东西的声音,周围没有嘈杂的噪音,没有人与人交谈的话语,天地间仿佛仅剩她一人似的,空洞得有些吊诡。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她故意铿锵的弄出巨响,然,忙碌的手却还是驱不掉满室的寂寞。

“在哪一个箱子呢……”

音响已拿出组装好,但CD片放在哪个箱子,她却遍寻不着。若谨翻了又翻,找了又找,终于在放冬天衣服的箱子找到CD。吁了口气,她随便抽了张片子放进音响,让乐声充满房间后,才觉得空间不再窒静得可怕。

她继续整理东西,但,当CD播到某一首歌时,若谨的眉头轻轻蹙起,停止手中的动作——

我轻轻抖落鞋里的沙,看着我的脚印……一个人,一步步,好寂寞……

一个人,一步步,好寂寞……喝!她怎么会选这张片子?

男歌手R&B的曲风,风靡无数歌迷,震荡了多少脆弱的灵魂,歌声优美而动人,但是,不适合现在的她听哪!

啪的一声,若谨用力按下停止键。这一回,她挑了张heavymetal的专辑,让震耳欲聋的乐音,占据新属她的领地,久久不散……

八月。做完某场在科博馆园游会的case后,她请成宇和几个工读生吃饭、唱KTV。几个年轻人聚在一块,没完没了的狠狠闹到十二点,若谨才驾着那辆破货车,一一送他们回家。

“小成,明天记得来工作室,别忘了没有放假,要照常上班。”

“我知道。纪姐,谢谢你今天慷慨请客。”

“甭客气。”她跟他挥挥手,潇洒驶走车子。

入夜的街道车辆稀少,小货车行经忠孝路,路边有几只野狗朝她吠叫,若谨记起父亲的家就在附近,于是旋转方向盘拐入巷子。

运气真好,公寓的斜对面空出了个位置。她轻易停好车,走到对讲机前,手一举便要朝父亲住的楼层按去——啊!不行。临按之际,她瞥见手上的表,时针已超过十二。太晚了,她既没钥匙,也无重要的事情,算了,还是改天再来吧。

回到车上,她呆坐了一下,才启动引擎开车。

返家沿路,偶有飙车少年骑着摩托车奔驰于快车道上,嚣张又挑衅的与稀少的汽车争道。起初,若谨被吓得差点握不往方向盘,然,那咆哮的机车声,听来空洞而难听,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呼啸得过火。若谨微微一哂,松软的手又恢复力量。怕什么呢?这些孩子,不过和她一样,都是有家归不得的可怜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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