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马上乐开了花,“阮大人真是博学多才呢,小女子被你这样一说,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既然难逢知音,云霜为阮大人敬一杯酒如何?”
阮永明刚要伸手拦住云霜,却刚好对上阮清明的脸,立时笑开,“是是是,云霜还不快去为我大哥敬酒。大哥难得有雅兴听你弹曲,可不要扫了大哥的兴!”
云霜将一杯酒递到阮清明的唇边,那低垂的眉眼,微弯的唇角,无一不美,无一不俏。
“云遮艳阳光迷离,倾城一笑融千霜。”阮清明突然靠在云霜耳边轻轻吟道,惹来她娇笑连连。
她赶忙用手去遮羞红的耳朵,却被阮清明握住了酥手,“杨柳扶风之姿,勾魂摄魄之香,你该不是非要了我的老命吧?”
她垂头笑着,那唇瓣更是嫣红。
房以沫轻笑,阮永明一定恨不得将那一包药统统放进阮清明的嘴里。
阮清明刚要伸手去扶云霜娇俏的下巴,阮永明突然走了上来,“大哥,永明敬你一杯。”
阮清明伸手揽了美人入怀,笑着答道,“好说,自家兄弟何必遵从这样繁复缛节?”
阮永明定定看着云霜,却似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一日,那令他神魂颠倒的美人被拥在阮清明怀中的那一刻。
此时,他说,云遮艳阳光迷离,倾城一笑融千霜。
彼时,阮清明吟了什么诗?
雪色倾城笑倾城,冷心消融情消融。
原来,阮清明这出口成章的本事,都是为了抢女人。抢走一个还是不够,害死一个还是不够,如今,连云霜仍是不肯放过。
云霜似是也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赶忙福身,“瞧我这记性,特地从江南赶来的柳公子还等我去唱曲呢,我倒在这里喝起酒来了。两位爷,云霜只能改日再陪了。”
“云霜,”她还没有走出门,阮清明却忽然朗声开了口,声音里净是笑意,“今晚,我可否值得你一夜春宵?”
房以沫全身一阵紧绷,龙斯一把揽住她的腰,唇靠在她耳侧,“这出戏不好看吗?”
她忽地瞪眼看向他,难怪云霜那么像雪融?难怪今夜他特地找来云霜?难怪他要迫不及待把她要走?
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吗?
云霜愣了许久掩唇笑起来,“阮大人说笑了,云霜只卖艺不卖身。”
阮清明声音陡然冷起来,“那可就对不住了。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妓女跟我谈卖不卖!”
云霜脸色瞬时刷白,转头看向龙斯,低声叫道:“六爷——”
阮清明起身,“六爷,连个女人都敢不听话了,你这园子还真是新鲜!”
龙斯突然笑道,“阮大人,咱们这里是‘洞庭’,可不是芙蓉坊。”
阮清明冷了脸,“六爷,我再问一次,这个女人我要得还是要不得?”
龙斯笑着看向阮永明,“阮爷,您说呢?”
阮永明面色苍白,却仍是笑着,“大哥高兴就好。”
云霜一下跌落在地,口口声声地念着,“阮爷,阮爷——”
龙斯低叹道,“阮大人,其实芙蓉坊离咱们不远,不如我这就差人帮您找个清倌,如何?”
阮清明冷笑,“六爷,今天我送你一个女人,你送我一个女人,如何?”
龙斯轻轻笑着,然后启唇,“这个女人我再找一个也是无妨,可是,这个歌伶可是我们‘洞庭’的摇钱树啊。”
她浑身一阵冰冷,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揽得更紧。
阮永明打着圆场,“大哥,咱们今个儿是来高兴的,别为了下贱女人坏了好心情。”
阮清明直视阮永明,然后一挥手,“罢了,不过是个下贱女人,饶是送给我,我也是不要了。”
阮永明抚着阮清明,“大哥,不如我送你回去。”
阮清明忽然看向阮永明,低声开了口,“老二,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必须要得到,要不然,我宁愿她死。”
阮永明闻言愣住,缓缓点头,“我知道。”
阮清明冷笑着看向云霜,“老二,我等你的好消息。”
阮清明走了良久,阮永明都呆在原地动也未动,直到,云霜因为惊吓低泣出声。
阮永明蹲,抚着云霜脸上的泪,“云霜,你想要做歌伶,想要做安生日子,就必须得受委屈。”
“谁说的?”龙斯开了口,眉间俱是严厉,“没想到阮爷居然如此瞧不起云霜。”
阮永明似是闻所未闻,“你只受一夜的委屈,以后,便安生了。”
云霜哭得更是凄厉,紧紧抓着阮永明的手,“阮爷,你舍得云霜吗?你真就舍得云霜吗?”
阮永明盯着云霜,冷冷开口,“你不过是个歌伶,我有何不舍?”
云霜闻言面如死灰,“云霜虽是下贱女子,但我死也不从。”
“别——”龙斯伸手阻止,突然间呕出一口污血,“阮爷,你给我下毒。”
她手中的茶突然掉在地上,那药明明被她丢了,茶里怎么会有——毒?
龙斯抚着胸口,轻笑道,“阮爷,你是聪明人,为何要做这种傻事?”
阮永明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原来,你们不过是希望我死。房以沫,我真是小看了你。从你出嫁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报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
房以沫头脑一片空白,只能看着他不断呕出的黑血,“龙斯,龙斯——”
他却只是笑,轻声呢喃,“以沫莫怕,有你在,我怎样也不舍得去死的。”
龙临山庄一片混乱,房以沫站在门口,看着人进人出,只能呆呆地站到一旁,躲避着龙家人不时投来的恶毒眼光。短短一月,龙斯两度命悬一线,饶是她,也必是不能饶恕她这罪魁祸首。
龙落出了门来,她赶忙上前,“他——要不要紧?”
龙落摇头,“二嫂还在用针,六哥还睡着。”
她看着龙落,眼泪含在眼中,“龙斯他——真的会死吗?”
龙落摇头,“以沫姐姐,你与六哥的缘分既然已经散了,那么他生或死与你便已无关系。即便他是为你而死,你也不必自责,因为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泪禁不住滑落眼眶,收已是来不及,“龙落,你——恨我了吗?”
“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的理由,可是,”龙落看她,“我认识的以沫姐姐聪慧过人,所以,她定是有着天大的理由。”
她咬着牙,说着残忍的真相,“他说,如果我不嫁,就毁了我家的祠堂,毁了我爹的尸身,还要把我卖进青楼抵债。”
龙落咬着牙,“十年前,你为何不说?”
她与谁说?十年前,他们皆是孩童。阮家权倾天下,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了一条人命。与其人人皆苦,不如,就让她一人受着非人的罪。
“龙落,”龙四爷忽然开了口,“让她进来。老六,老六醒了。”
闻言,她飞快地冲了进去,却在门前停住。她该对他说些什么?她欠了他一条命,她该做些什么?原本,她来,只是为了要挑唆龙家毁了阮家,如今,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她已经将龙斯害得生不如死。
“以沫,”他睁着无力的眼睛,艰涩的嘴唇竟还微微笑着,“你来看我吗?你为我担心了吗?你不舍得我了吧?”
她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出口的话却俱是指责,“谁让你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没用的书生罢了。”
龙四爷闻言要上前,却被龙落拉出门去。
他弯弯的唇角笑意更深,“瞧瞧我的以沫多么可怜,小脸都满是鼻涕眼泪,要不要我给你擦一擦?”他向她伸出手去,她却是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