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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 第33页

作者:梁凤仪

看来,游通元选择了后者。

他说:“是很有点任重道远,故此我也战战兢兢。”

“游兄的经验老到,胆识过人,必定胜任愉快。”

“这阵子办事,跟外国人打交道不容易。他们的心态呢,简单点说,对我们市场的期望是,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对的,什么三○—,什么最惠国条款,全是要先行裁抑我们国家的条件势力,可又舍不得不与我们交往。”

“就是这话了,故而,香港才有这番波动,并不排除他们执着香港,是为了榨取包多海外市场的利益。”

“香港人太把集中点放在本土,他们未曾想到中国市场才是目的物,香港只是钓在鱼丝上的饵,大鱼为了不肯错过鱼饵,一口咬紧了,便被逼上钓。”

第1节公司的价值与声望

“我们总有办法应付吧?”荣必聪问。

“以夷制夷,自古以来都有办法。”

游通元呷了一口香浓的铁观音,想了想,才继续说:“这次我带商务访问团去英美两地,目的就是跟他们做大生意。谈成功了,他们就知道两个非常重要之点。

“其一是能与我们合作,他们的前景将如何光明。一纸与中国合资合约所能带动的利益,够得上他们几年的苦苦经营,还因此带动整间公司的价值与声望,股东有信心投资,得益是连续性的。

“其二是让他们清楚了解,若是扰乱了中国的民心官心,所得到的反效果,影响到各项中外合资企业发展,一点好处都没有。”

难怪说是任重道远。

“游兄,你必定有把握。”荣必聪说“看来都是为国为民,量力而为。”

然后,想一想,再解释下去:“我们的难处实在很多,就为外头世界用的是双重标准,美国人可以拿三○一、最优惠国条件跟我们在施行内政上讨价还价,要中国追随他们的政治模式与理想去施政。反过来,我们太过明白地诉说,如果在香港问题上,中英关系弄僵了,对商家不利,这又恐怕被指斥为以商害政,有威胁成分在内,坏了声望。难处就在于此。”

荣必聪点头,表示同意。

一般世情莫不如是,在某些情势之下,有些人是州官,有些人是百姓。看你当时是什么身份角色,决定你能放火,抑或连点灯都惹人非议。

荣必聪感慨地说:“很多时,忌惮越多,故障越大,人们往往是知道你有顾虑,才会苦苦相逼。当然,我是有感而发,是愚见拙行,并不理智。”

“荣兄,你大智若愚。”

“过誉了。”

“有句话想老实地问问你。”

“什么话,我们是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是吧!”

“对,此际九七将至,有没有想过如何进一步地为国为港为民服务?”

这句表面很普通的话,可轻可重,可大可小,不能答得不谨慎。

荣必聪闪电式地把此话过滤之后,很诚恳而慎重地答:“这个兴趣源于责任,随时都在身上,只是总要做得来才成。”

“荣兄的才具,我们一向非常了解及器重。”

这“我们”两个字,荣必聪听得很清楚。众数代表一个群体,或起码超过一个人,等于说,这句话是由游通元代表一撮人讲的。

这一撮人是谁?

游通元不会讲的话,荣必聪也不需问。

这种高层的政治游戏,就是这样玩的。

每个人都晓得把弄玄机。

玄机之所以非有不可,在于有很多时未到时候,不能揭盖,可是又不可不作部署,于是只能作某种程度上的暗示和透露。

且政治最难缠,瞬息万变,话讲死了,没有转寰余地,很不得了。

于是非隐晦不可,又不得不稍露端倪,这就是玄机不能不出现的原因了。

玄机难测,于是听者受者要去模索,从而令传送玄机者受益,或达到他的目的,而不需要一定兑现承诺。

然而,捉错玄机的例子可多了。

就说中国民初军阀割据时代吧,南方的陈济棠拥有重兵,意欲北上,抢夺更大政权。

野心勃勃之余也不无顾忌,万一失败,就得肝脑涂地。那当然不如偏安一隅,做土皇帝,享小江山来得好。

心上十五十六,拿不定主意的人,很自然的会喜欢求神问卜,以壮胆识,陈济棠当然也不例外。

他就请高道行者指点迷津,对方送他四字真言:机不可失陈济棠大喜,机不可失那就很明显地要快快把握时机,否则失之交臂。

于是以为可以大举北上,旗开得胜。

结果呢,陈济棠的手下有将领密谋叛变,把他的空军实力抽走,一辆辆飞机投向敌阵,终于使他一败涂地。

原来,“机不可失”的含义在此。

玄机之所以为玄机,简单一句话,伸缩灵活性大到如一尾滑手的鱼,捉住了也会逃月兑。

荣必聪对那些会讲玄机的顶尖高级人士,总是小心翼翼的。

荣必聪答游通元:“朋友们总是瞧得起我,一直给我鼓励,才有今日的一番成绩。”

游通元立即接嘴,说:“明天应该会更好,你已攀上事业巅峰,可是,山外有山,荣兄对商业以外的领域可有心垂顾?”

荣必聪知道是接触到谈话的核心问题了,他忽然地决定以一个直率的态度去回话,有时应付严肃问题,不能回避太多,免生误解,于是他说:“我还是性近商业,没有想到其他。”

“那可惜呀!”

“也不见得。九七前踊跃为港为国的人多,很坦白说,有这个心就好,碰到什么机缘去尽力是可以的。对未来大位虎视眈眈,刻意求功,那可不一定是好事。”

“荣兄的话画龙点睛,很见雅量大器,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

“我从来都尽力跟祖国走的路线配合,在商务上如何相辅相成,都愿意,都积极。”

荣必聪的意思很明显了,要他加入政治圈内,为九七年英国人退出香港后掌权而作部署,他不打算干。

环绕在荣必聪身边有太多龙争虎斗的个案,都在为九七之后的政治前景部署,实行各走各的门路。报刊暗示的以及当今政坛的所谓内幕消息,示意着将来可能跃登龙门的那几个热门人物,传说背后都有北京形形色色的后台,看谁走对了路子,叩准了门,就能稳操胜券。

他荣必聪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稍思染指。

今日,无论游通元是代表个人,向荣必聪发表意见,抑或背后有一撮人指使,荣必聪的答案都是如此决断和清楚的。

他对政治不会直接参与。

除了性近与否的问题之外,最重要是他有一个强烈的信念。

荣必聪对所有人生极严肃的事,都认为是自动自觉的本分,不应该耍手段,用心机去巧取豪夺。

他心目中认为生命中最庄严圣洁的事,就是对民族、对国家、对骨肉和对挚爱女人的感情,以及通过这些感情带动的相应行动。

荣必聪有生以来从未耍过手段去获得一段爱情,爱情对他是在无条件之下产生的互相敬重。同样,爱民族爱国家爱家乡,从而出心出力作贡献,也不应以回报作为大前题,只可以将回报视如连锁的一个可能副作用。

他从来都不曾在严肃问题上让过步。

为了这重坚定不移的信仰,他宁可远离那些政治游戏,避免跟志在权位的人发生对己无益,对祖国对香港有害的矛盾与冲突。他完全愿意在商业,亦即是经济效益上作出他无言而踏实的贡献。

“荣兄这番话很有意义,你随时有什么特别意见,请让我知道,或可稍尽绵力,作出一些令你满意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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