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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怅还依旧 第32页

作者:梁凤仪

于是,穆澄赶快穿戴停当,候在门旁。

丙然,差不多一搭正七点,清就推门而入,扬起的声音非常清晰与愉快:

“澄,早晨,是吃早餐的时候了!”

他才踏进房里来,门后的穆澄立即乘其不备,像一枝箭似的从门旁走了出去。

穆澄像月兑了疆的马,飞奔的见路便跑,直由三楼奔至楼下,打算冲出大门。

大门当然的上了锁。

她逐个门窗测试,看有那一度可以打开,让她跳出园子去。

没有,通统都是有窗花的。

穆澄第一次看清楚房子,地下是客饭厅与厨房,二搂是另外三间睡房,三楼全层才是她的住处。三层楼完全没有侧门与后门,而大门一定是永远上了锁。

穆澄走得一额是汗。扰攘了半小时,她只好放弃,慢慢的,扶着楼梯,重回自己的睡房去。

她疲累地跌在床上,不甘心的流起眼泪来。

“澄,不要难过。”

“我失败了,仍在你的魔掌之中。”

“要不失败,其实不难!”

“如何?”

“不要再尝试,不要再挑战!”

的确是至理名言。

穆澄慢慢坐起身来,以奇特的眼光望住清。

“来,”穆澄说:“告诉我。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一个常人。”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不肯承认自己喝醉。

“清,我想跟你好好的开始交谈。”

“我们不是已经开始了好多天了吗?”

“你有没有亲人?”

清笑,有点觉得穆澄的问题问得幼稚: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我的亲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

“从你写专栏的第一天。”

“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吧!”

“你想证明什么呢?”清说:“证明相识的日子浅,就不能算亲人?有些你对牢一辈子的人,仍然有非常陌生的感觉。你之于我,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亲切!”

穆澄耸耸肩,差点无话可说。

“你在本城长大?”

“也到过外国。”清答。

“你的真名字呢?”

“澄,我没有骗你,我的确单名一个清字。”

“姓呢?”

“郭!”

啊,第一次,穆澄知道对方的姓氏。

“郭清,让我告诉你。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为什么?”

“因为我有家人,他们会挂念我。”

“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郭清!”穆澄咆哮:“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你的文章剔透玲珑,老早已将你出卖!我知道你生活得并不愉快,且委屈。在你身边

的那些人呢,如果他们待你好,怎么会得出这样子的结果?”

穆澄无法再跟对方执拗下去,她突然的觉得胸口有一阵的翳闷,好像有一股冤屈之气在

蠢蠢欲动,要直冲出口腔似。

穆澄微微的张着咀,只觉得真有一阵酸气传出来。稍嫌刺鼻。

“你有点不舒服是不是?”郭清问:“我让你好好的躺一会,还是你喜欢我仍旧陪你讲话?”

这种细意的关怀与不经意的迁就,不正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

冰清,你为什么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呢?穆澄在心内叹息。

或者,一个正常的男人根本就不会做着一个正常女人所希冀的一总事。

悲凉,是不是?

穆澄的身体是真有点不舒服,体温似还高升。不知是不是着了凉,抑或连日的张煌恐惧担忧形成一股压力,趁着精神一松弛下来的空隙就发作。影响了健康,事在必然。

冰清每隔两小时就敲门,问:

“我可以进来吗?”

然后为穆澄带来水果、零食,且为她戴上耳筒,说:

“听听音乐,音乐可以怡情养性,且能使精神舒畅。”

穆澄想起了她从前在病中,吐了一地,依然要谨记在陶祖荫回家之前,撑着支离的病体,把地板洗刷干净。

穆澄不期然地舍不得郭清离去,她扯着郭清聊了一阵子天,不知是没话找话说,抑或语出存心,穆澄问: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父母兄弟吗?”

“有。”

“他们呢?”

“都在外国。”

“父母健在?”

“母亲,只有母亲。她另外嫁了一个男人,但那不是我的父亲。他们有他们的子女!”

“嗯!”穆澄想,怕不是个愉快的经历,故而影响他的精神。“为什么不跟他们在外国居住?”

“不想依赖他们!”

“你母亲会对你牵挂!”

“会的。在她的心目中,我永远是个孩子。她不肯相信我已经成长,我可以照顾自己,非但能照顾自己,且可以照顾她。”

“找机会向她证明嘛!”穆澄只是随口的说。

然,这句话引起了郭清热炽而激动的回应。他的眼神突然集中在一个焦点上,脸容肃穆,说出来的话,却带有一种决绝的味道:

“对,我一定会!我母亲不相信我,她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小时候,父亲死了。我告诉母亲,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可以在求学的同时,找兼职以帮补家计。我不要她到外头干那种抛头露脸的工作。她只是不肯,她要我专心念书,她不要我兼职,她以此为借口,继续在外头跟其他男人胡混。

“她以为我不知不晓,怎么会?我每一夜都伏在窗口看着她由个什么臭男人送回家来!

“有一天,母亲对我说:

““清,我找到了,他答应照顾我们!他的确有足够的能力照顾我们!””

““什么!”我怪叫:“照顾我们?我们需要别人照顾吗?妈妈,我们不需要,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我们只要母子相依为命,请相信我可以照顾你、照顾自己,完全可以,妈妈求你别嫁!”

“结果,她还是嫁了!

“母亲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穆澄浑身冰冷,她开始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把她锁在一所屋子里。只为实践他心中长期的理想与心愿,他要证明自己可以独力照顾一个女人、养活一个女人。

然后,他就完完全全的拥有她,不让外界任何人接触她的精神与身体。分享她的时间与心

思,占用她的能力与才华。

第十三章

他将她自社会中抽离,在人群内架空。

“郭清!”穆澄叫看,“郭清,郭清!”

她要逐渐把声浪提高,才能把沉淀在回忆之中的郭清唤醒。

“请你出去,我很累、很泠、很想休息!”

“好!”

冰清回过神来了,立即应命。

他在离开穆澄睡房前,还晓得先为她盖好了被。

“澄,过会儿我给你熬一些稀米饭好不好?”

“不,求你,出去,暂时不要进来。我什么都不要吃,饿一下子肚子对我的病体有帮助,求你!”

“好的,好的,澄,请别忘了你需要我时,就叫我,我在二楼。”

“我会。你别把睡房门关上,我必要时可以高声叫嚷或走下来找你,反正我走不了,大门紧闭着。”

睡房中又再只得穆澄一人。

怎好算了?穆澄想到一个异常恐怖的问题。

她将永远对牢这个神经失常的汉子,作为他名符其实的禁峦。

这怎么可以?

人生到底要有齐悲欢离合、甜酸苦辣才算是正办。

漫漫长路,走得累了,或许需要一个驿站、一座行宫、一段假期。

然,仍不可能直至老死。

小时候,她无端端的被那凶巴巴的同学周琼珍拉大队杯葛,日子又何尝好过?

在那年纪、那阶段,一样的痛不欲生、愁苦无告。

然,必有重出生天之日。

婚姻没有拯救的希望,就谋求一个终结吧!

坏的不去,好的不来!

一间报章不适合自己发展,还有很多很多间报刊杂志。

一家出版社有轻蔑之意,也并不等于没有第二家文化机构不予机会与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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