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谈到条件?”
“还没有。”
“就这样子拖下去?”
“我想不会吧!事情早晚会获得解决。”
情势的进展,并不如我和德鉴想象的简单。
第54节
翌日,我在写字楼就碰上了对手。
不只一个,麦浩铃身边还有那位久违了的蔡芷琼。
我差不多已把这位蔡小姐在记忆中刷除了。上次是她要联同章氏旅游部的同事整我,被我反败为胜,以致知难而退。如今跑回来,肯定是来意不善,打算助麦浩铃一臂之力去跟我斗吧!
麦浩铃脸上所表现的神态,忽然的精明多于悲哀,这是使我微微吃一惊的。还未及细想,她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我们要欢迎蔡芷琼回来加入章氏的队伍,她将出任业务部的高级经理。”
我愕然,骇异于对方如此的明刀明枪。
惟一能想到的应对说话就是:“章先生知道这个安排吗?”
“我没有跟他商量。”麦浩铃答。
“有这个必要吧?”
“不见得。他邀请你回巢,也没有跟我交代。这间机构的股权,在我们婚后是各占一半的,他是否忘记了把这个关键性问题告诉你?”
天!
章德鉴听我复述经过时,也表示没有防范到她有此一着。
“你真的把自己手上的江山分了一半给她?”
“当时是顺理成章的安排。她父亲也将麦家在非洲的生意内属于浩铃的股权,分了一半给我,作为结婚贺仪,故此……”
我们相对默然。
论私,麦浩铃如今要跟我展开生死决斗,是理所当然,无可回避。
论公,她大权在握,要行使大股东的权责,无人能奈其何。
这场贴身肉搏战是打定了。
为一个男人之故。
我忽然望了章德鉴一眼,心想,值得吗?
已经如箭在弦,我必须承认,根本已非单纯爱情问题,一旦对牢人的自尊心挑战,就是死门。
“德鉴,只有开心见诚跟她谈条件,是不是?”
“也只好如此。”
我当然由着章德鉴去跟麦浩铃当面商议,结果,德鉴是铁青着脸走回来。
我问:“怎么了?”
他不语。
“没有商量余地?”
“几近于此。她提出,要我把手上另外半数的章氏股权给她,且自动放弃我在非洲麦氏生意的权益。”
我没有造声,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是鼓励章德鉴倾家荡产去跟我长相厮守,还是慧剑斩情丝?
两样都难。
问题完全的胶着。
这期间,怕真正得意的人只有一个:蔡芷琼。
无法不接纳她坐到业务部的高级经理位置上头去。
不消说,她的气焰与架势,比前更甚。
还有更利害的一回事,她太会蛊惑人心,用的手段也极其阴毒。
首先,在身份的确立上,她一招就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去,企图害我永不超生。
我给章氏定下来的守则规矩,她是久不久就挑一条出来,推翻掉。同事们只以公事为大前题,跑到她跟前去据理力争,蔡芷琼就会阴恻恻地说:“怎么了?真的怕姓阮的有日坐正,成为你们的老板娘是不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呢!我们且先公事公办,依照如今公司正当兼正常的股权划分与行政权力处理公事吧!”
这么一番话,就如武林小说内的五毒神针,暗器犀利得非解药可起死回生。
我完完全全地哑掉了。
如果我要行使权力,斗气式地把蔡芷琼决定下来的事推翻,很显而易见,下一步必是麦浩铃以副主席的身份,否决我的建议。再下来,要章德鉴出头吗?别说太过小家子气,徒惹人言,贻笑大方。就算大家抓破脸,章德鉴与麦浩铃股权相同,半斤八两,也解决不了问题。
尤有甚者,在目前的环境,我更不能否认铁一般的事实。蔡芷琼是身家清白的职业女性,而我,老早已摇身一变,成了一只九尾狐。
在人们的眼光中,最善良本事的狐狸依然是狐狸,最愚蠢无能的白兔还是白兔。
这个盘古初开以来的观念,始终盘据着人心,未作转移。
我似是束于就擒,完全没有反抗余地。
原本上班是欢天喜地,干劲冲天的,现今都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写字楼内的气氛不同了,士气极其低落。
反映到实际行动上,我一连收了几封得力员工的辞职信。他们给我的借口,都不外是另有高就,实情如何,彼此心照不宣。
直至到其中一封辞职信发自方婉如,我们才真有机会衷诚地一谈。
第55节
“对不起,阮小姐,这不是我预测得到及希望出现的后果。说到底,我是跟着你成长的人,巴不得你回到章氏来,重新携手合作,可是……”
“连你也不予谅解?”我叹气。
“阮小姐,已不是谅解与否的问题。你知道名师门下出高徒,我也像你,从来不是怕吃苦头的人,只是时间并非花在正经公事的处理上,而是在应付着人际是非,真令人难过!尤其是,阮小姐,我坦言,当所有的这些无谓至极,严重影响业务的所作所为,全部为了要集中火力去对付你时,我实在受不了。宁可眼不见为净。”
我完全理解,且感谢。
方婉如再解释:“如果情势是我们合力可以将之扭转过来的,犹有可说。然,你知道连你自己都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话,我们更无能为力了。”
我若还是个明白人,也只好接受他们的请辞。
海阔天空任鸟飞,他们有自己的前途需要争取与照顾,夫复何言!
转瞬之间,满朝文武,尽皆狐朋狗党。以蔡芷琼为首,再雇用来章氏服务的新同事,全都是麦浩铃的心月复。
这天,我约了李念真吃饭。就在出门前,秘书递给我一封紧急的传真文件,阅后,整个心像被五马分尸,瞬息的剧痛之后,已经麻木,只为心死。
那位在英国的洋行家,原本在我一再恳请与解释之下,已经让我们以优惠价钱预订欧洲酒店,忽而收到我们业务部的公函,取消前议,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事在必然。加上人家是推却别间旅行社的生意,把房间让给我们的,如此一来,所招致的损失,就得向章氏追讨。
太过显而易见,章氏不会认账,只会忙不迭地把罪名往我肩上搁。
我私下赔钱也还事小,一场与洋行家的交谊.就无法再弥补,多年努力下所建立的信誉,亦毁于一旦。
那份愁与苫,岂足为外人道。
我坐在念真面前.默默垂泪。
念真拍着我的手,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叹气:“你比我更冤枉,真是时也命也。章德鉴怎么说?”
我摇头:“你叫他怎么说?辛苦经年的一盘生意,为了我,双于奉送给一个跟自己将成陌路的女人,为难之处,不言而喻。”
念真道:“到处杨梅一样花,到处乌鸦一样黑!我那一位的太座也是开天杀价!”
第一次,念真正面而直截地谈到她恋情上的实况,也许我们现今景况相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对方索价若干?”我问,像在谈一宗普通的生意。
“一亿美元,据她估计,是丈夫的一半身家。”
我并不知道念真的那一位是谁?她既在金融界任事,怕认识的是什么企业巨子吧!
这年头,各行各业,各出奇谋,总之趁火打劫似,抢得就抢,实行多有多吞,少有少吃。
连婚姻个案也如是。
念真苦笑:“别说资产全缚在不动产上头,要套现简直难比登天,就算有齐现金在手,怎么忍心把心血如此地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