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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尘 第34页

作者:梁凤仪

然,没有反抗的余地似的,杨慕天准时来接庄竞之赴会。

是美国总商会借会展中心的礼堂,举行周年晚会,又是衣履风流,星光熠熠的一夜。

庄竞之一袭全黑的礼服,别了一枝由碎钻伴玻璃玉种翡:翠镶成的古典胸针。只一件价值连城的首饰,就已光芒四射。

全场中西士绅的目光都没有放过她,连带陪在她身边的杨慕天都沾了光。

他们坐主家席,还有美国总领事伉俪,以及市政司夫妇。

最令杨慕天不高兴的是主席的排位,主人家没有编排夫妇或舞伴坐在一起。因此坐在杨慕天旁边的是总领事夫人,陪伴庄竞之的是在美国体斯顿有重大投资的本城大企业家蒋建伟。

姓蒋的一整个晚上跟庄竞之聊得不知多开心,又屡屡地把庄竞之拥下舞池,边讲边笑边跳,每一下舞步都似踏到杨慕天头上去心上去似的,只觉得面目无光。

杨慕天已不期然地起了要据庄竞之为已有的念头。

谤本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属于他了。这是天命。

一如他和庄竞之命定要经历一大场风波,然后各有所我,劫后重逢,都是得天独厚的安排,任何人不得妄动什么歪主意,

杨慕天根本懒得跟旁边的洋婆子应酬,但愿早早散了宴会,送庄竞之回家去。

在那竞天楼头,他准备落实庄竞之属于他名下所有之一事。

杨慕天脑海里不停翻滚着两个画面,竞之那无可置疑的魔鬼般诱惑的身材,以及她回转身来,千娇百媚地对自己说:

“现今是我故事的第三集了,也是大结局,好不好?”

杨慕天差点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拖起庄竞之就离场去。

活像等了整个世纪,才曲终人散。

在汽车内,因碍着有庄家的司机在,两人只握着手,并没有说什么话。

车子将抵竞天楼时,竞之说,

“我明早要到纽约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了。”

杨慕天没有答。

他心想,明早是明早的事吧,且顾全了今晚再算。

车停下来时,司机为竞之打开车门,她竟然说:

“你这就送杨先生回家去,他住在深水湾。”

庄竞之回转头来,轻盈地吻在杨慕天脸上,就翩然下车而去。

汽车已经开动马达,杨慕天还能怎么样?

恨得他整夜的心烦气躁,要发泄到卢凯淑身上去吗?只望了妻子一跟,就气馁下来,也真是太不是味道了。

翌晨起来,回到办公室,灌下一杯浓咖啡,依然惴惴不安。他终于抓起电话摇到庄竞之家里去。

接听电话的是女佣,非常礼貌地告诉他:

“庄小姐已经回纽约去了。刚出门不久。”

“有没有说几时回来?”杨慕天恨自己怎么昨天晚上没有问清楚。

“没有。杨先生,如果庄小姐有电话回来,我会转告,你曾找她。”

杨慕天晦气地摔掉电话。

心上似压着一块铅,整日的轻松不下来。

从来未有女人能令他稍为烦躁。

硬说有的话,就是当初认识袁素文时,她那吊儿郎当的脾气,算是相当有效地感染着他的心,以致于在办公时间的空隙内,都会想起对方来。

对于工作,杨慕天是绝对地投入的。

他只会分秒必争,而且绝不分心。

这十天八天,出现史前无例的例外。

他承认无法全神贯注在工作土头。

台头的直线电话一响,他就希望是庄竞之。

可惜,总是卢凯淑,甚而是其他商场的老朋友。

气得他语音越来越难以维持平和,只差没有大发牢骚地把电话摔掉。

连秘书邱太都略觉大老板这近日的怪异与心不在焉。

每次把找杨慕天的电话搭给他,开头他的语气总是兴奋的,一听她报上来人大名,立即沉下声线。

又杨慕天每次到会议室去开一次会,回来必立即问邱太:

“有人找我没有?”

总是听罢答案,就铁青着脸回办公室去。

杨慕天想,这庄竞之真真岂有此理,竟开始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其实,庄竞之并没有做过什么吧?

敝人需有理。

杨慕天深知自己把持不住。

庄竟之的确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杨慕天当然可以向庄竞之的秘书或女佣查问她纽约的电话,但,他不甘心这样做。

情势跟一般男女瓜葛不一样,杨慕天发觉自己一如恋爱中的少女,这种感觉尤其委屈。

在追求一事上,总是男的争取主动,因而有领导事件发展的超然地位。然,这次不同了,他明明的处于下风。

心理上,他无法叫自己表明要把庄竞之追求到手。

她根本就应该属于他的。

除了他杨慕天,她庄竞之踏遍全天下,哪儿去找跟她匹配的男人?

她等了他二十年,就如今,事必要他等她那十天八天,也只好忍耐下去了。

不必急着打电话找庄竞之,她自会乖乖地送上门来。

于是杨慕天每日都伸长了脖子,辛辛苦苦地等呀等的。

仍是毫无音讯。

这天杨慕天才踏脚入办公室,直线电话就响,他未坐定就抓起来听,有一点的烦躁,

“喂!”

“慕天吗?”

听筒传来庄竞之的声音。

“慕天,我是竞之。”

“你在哪儿?”

“在纽约。”

“仍未回来吗?”

“快了,慕天,你听着,替我入一亿元的恒昌洋行。你自己都应该入货。那一亿元,我日嘱纽约银行电汇回来给你。”

“什么消息?”

“不必问吧,信不过我?”

杨慕天没有笞。

“回来再跟你详谈。只限你五天时间,好好地给我办妥。慕天,听清楚吗?恒昌,入一亿港元。”

她竟来光顾他,非常斩钉截铁地嘱咐他。

然后就收了线。

杨慕天按动对讲机至永盛的财政总监萧达生办公室内,嘱咐:

“查一查是不是庄竞之已通知我们的银行,做了电汇一亿元的安排。”

萧达生说:

“对,老板,我刚刚在另一条电话线跟银行方面证实了这个消息。”

杨慕天又再传召得力助手,现今在永盛也是负责揸大盘的古有年,到办公室里来:

“有年,这阵子市场有什么特别消息?”

“没有呀,水静河飞。”

杨慕天狐疑地望住迸有年。

“天哥,市场内如有举足轻重的消息,如何会瞒得过你?”

这倒是实话。

杨慕天想,庄竞之的消息不知从何而来。

这近期股市淡静,市场中人埋怨,是被那证监处监管得人人都厌烦起来,因而心灰意冷。差不多所有大户,都在大发有钱人的脾气,地产王老金就曾在电话里头嚷:

“老弟,别烦我了,现今多买两手股票,就又是交易所,又是证监处跑来查家宅,何苦呢?世界上的钱媪之不尽,难道非股票买卖不成,这种受气钱,今天我们也不必赚了吧!”

脾气发得太对了。

有关监管机构聘用比港督薪金还要高的一批所谓专业人员,难道叫他们天天学足广东俗语的所谓“行行企企,食饭几味”,无所事事吗?

总得要证实自己属于物有所值吧!笔而一有风吹草动,就大队人马杀入经纪行,索取客户姓名地址电话,予以调查。市场人都说买股票买得有如买白粉似,有谁愿意贴钱买难受?

这样子下去,本城这个金融中心怕只会有退无进,商业上的自由不干预政策是历年来最能建设本城繁盛的基础,一旦动摇,为患不浅。

英国人一向居心莫测。杨慕天想,立坏心肠刊己害人不要紧,最紧要是手段高强。如今证券行业出现的监管情况,是蠢人做坏事,以笨拙的手腕去推翻华资经纪,以为把利益抬到英国入名下去。结果呢,弄至一拍两散,看那红须绿眼在九七以后又能得着些什么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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