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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尘 第28页

作者:梁凤仪

只除了一点,至今,卢凯淑仍未能为杨家产下一儿半女。对她本身而言,并不觉得太大遗憾。对杨慕天的感觉就不同了。

卢凯淑深信生命的生老病死都是可怖的,无可回避的,何必要为了一己之私而把生命带到世界来受苦。

对于儿女,她一向笃行,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卢凯淑且做好了心理准备,亦曾在有意无意之间对杨慕天表示过,他要真在外头有了儿女,她只不闻不问。将来孩子大了,以何种方式栽培他,甚至让他继承杨家大统,那是另一个安排,她也不管。

总之,杨氏皇朝,一王一后,互相牵制,平起平坐、

杨慕天对于这个默契,年来都一直表示满意和尊重。

事实上,他早已有了天下,也是讲身份,谈稳定的时候了,因而未尝不喜欢这个夫妇组合。

笔而,卢凯淑一旦回应他的脾气,他就立即知难而退,不再跟妻子争辩下去。

总是一宿无话,各怀心事的,又到天明。

永盛集团主席室的办公桌上,有一封写着“私人函件”字样的信件,是杨慕天的秘书邱太放下的,等着他回来亲自拆阅。

杨慕天习惯每朝早都先让秘书向他报导当日要赴的各个约会、要接见的人以及要主持的会议,同时也把她递进来要签署的信,一律签妥,才处理其他事项。

一轮功夫之后,邱太退了出去。

杨慕天这才拿起那封信件来,拆阅。

里头是一个印刷得极为精美的请柬,大大的一个金色“庄”字烫在请柬之上,简直触目惊心。

杨慕天打开请柬,果然是庄竞之邀赴晚宴,地点正正是半山罗氏巨宅,现今易名为“竞天楼”。

这使杨慕天更吓一大跳,怎么把庄竞之与杨慕天的名字都镶在里头了?是什么意思?

请柬里还夹着一张信笺,淡淡的梨红色,写上清秀劲挺的字迹,一如执笔之人:

慕天:希望你来!竟之。

杨慕天蓦地把请柬合上了,心在狂跳不止。

这是战书是不是?

简短的四个字“希望你来”,完全不含敌意。然,字字千斤,压在杨慕天心头,使他动弹不得。

无法触模对方的来意。

直至这一分钟为止,杨慕天觉得自己在明,庄竞之在暗,她似乎是有计划地一步一步地跟他接触,然后……

然后就怎么样呢?

是不是设个什么陷阱,引他掉进去!

杨慕天竟然一额冷汗。

他模出手帕来,略印一印脸上流下来的汗水。

苞着他按动对讲机,给他的行政助理施震明:

“喂,喂,查一查下个周末庄竞之宴客的名单。”

未几,整张庄府宴客的名单就交到主席室来。

施震明报导:

“庄竞之已经在本城设立了庄氏集团办事处,买下了中区地王那最新落成的建闷大厦,易名为庄氏大厦作写字楼。这次宴客,是由庄氏集团的职员负责策划及发请柬的。”

名单上全部是本城第一线的豪门富户。亦即是最顶尖阶层的真正富豪贵族。连政府官员,也只请司宪级人马,另加几位特别触目、确实是当时得令的署长。

这年头,社会上也真多冒出头来的暴发户,硬冲到上流社会去,当正自己是名流。有时真教杨慕天啼笑皆非。

也要拜那些传媒所赐,一些娱乐性丰富的刊物,老以相当篇幅报导这些喜欢出风头的所谓名气界人士的社交活动。又动辄地表扬那些才不过几千万身家的白手兴家人士。

这风气正盛,于是对于社交活动,杨慕天非常小心,免得过,不让自己成为点缀场面的道具。杨慕天承认自己眼高于顶,尤其不高兴挤在这些实力家资跟自己相去太远的名气界人层之中,以免自贬身价。

一个永盛集团内,起码有十个年轻才俊,年薪加花红在三百万元之上,加上他们的私人投资,闲闲的就有几千万身家,比起那些一天到晚搅社团集会以扬名声的假名流,可能还富裕。又怎能拿他们来跟自己比。

笔此,每次宴会,杨慕天都非常小心地要知清楚宴会性质与宾客级数。

调查这等资料,司空见惯。

因而施震明也如数家珍地报导:

“这次庄府宴客,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买入罗氏祖居,将之定名为‘竞天楼’,是否计划拆建,不得而知。其二是为庄氏集团准备向亚太区进军,以香港为基地,故而宴请本城豪富绅商,算是集团拜客。”

完全是一次名正言顺的豪门夜宴而已。

施震明退出后,杨慕天仍是惴惴不安。

那张字条,明显地已表示出庄竞之非但不打算把他视如陌路,而且还摆明车马,希望故旧重逢,一聚离情。

在未见到庄竞之前的这两个星期,杨慕天的情绪激动,前所未有。

庄竞之真厉害,她的威力比八七年全球股市大崩围,还甚百倍。

当然,其时的杨慕天只是表面紧张,心里头却沾沾自喜。

他在恒生指数期货上头押的注码,全部倍数赚回,亏蚀得焦头烂额的,还是那一撮以为投机取巧可以一朝富贵的中下层股民而已。

所以说,投机市场苞赌馆一样,永远其门如市,因为前仆后继,不自量力的人多,安份守己的人少。

人们就算明白股市之内一般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投资者是亏本的,只有那百分之十五幸运儿,也就是因为由少数人赢多数人的钱,所以才显得如此吸引。

刺激的更是,人人都希望自己能挤进那少数分子之列。

总无人明白,那百分之十五往往控制在财雄势大,攻于心计的人手中。

把钱放在有实力的上市公司做长线投资的人,杨慕天无奈其何,要用作注码来跟他这条大鳄赌呢,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每一个市场的风险,越大就越使杨慕天兴奋,他习惯利用时机,将自己的盈利建设在对手亏蚀之上,绝对的战绩彪炳。

只有对着庄竞之,觉得束手无策,不知所措。

总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吧!

好容易才过掉这两个礼拜。

等待果真令人憔悴,

大日子的前夕,杨慕天没法睡好,老是被那庄竞之的音容骚扰,而至夜不成眠,竟夕辗转反侧,等侯天明。

醒来后,往浴室的镜子一照,杨慕天顿觉不悦,怎么颜容干枯,一点神采都没有?那头原本乌光水滑的黑发,竟冒出若干白发来,有点显老。

杨慕天慌忙地洗把脸,匆匆地回办公室去办理妥公事,立即上理发店,要那发型师好好地给他的头发做护理,并且嘱他小心地修剪。

那发型师有一点点的错愕,平日杨慕天出现,必然是催促他说:

“快,快,我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杨慕天一向不理会那发型师如何替他修剪,连那逗留的十五分钟,都要埋头脑地读报纸,剪好了发,也不望镜子一眼,起身就走。

今天是大大不同了,杨慕天全神贯注,金睛火眼地看发型师为他修剪发型,还提了一些意见,在镜前忸怩得有如一个女人赖的。

发型师禁不住在送杨慕天出门时,说上一句:

“杨先生今天有重要宴会?”

杨慕天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整个人微微弹起来,很有点秘密被识破的不高兴。

苞着他上会所去做桑拿浴,然后要按摩师为他服务整整一个下午。

如此的有备而战,要神经完全地松弛下来。

黄昏回到家里去,裁缝师已在等候,送来一套最新订做的礼服。

卢凯淑在一旁讪笑:

“你是什么时候缝制过礼服了?跟我结婚那年吧?今天晚上,那姓庄的女人真正来头大,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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