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不能不烦躁,他正在等范兆荣的电话,看看直至今天为止,已收购了多少益丰股票!实在完全没有心情兼管丁逊君的闲事。
“明轩,今早会议,你是参加了的!主席分明撕我的脸皮!”
明轩没好气。
“董劲一不是你生父,他没有分分钟维护你自尊的必要!”明轩随即补充:“就连董植康都要不时看他的面色,你奢求些什么?”
否则,也断不会有今日,需要参预行将震惊香江金融界的收购战了。这重关系,丁逊君犹蒙在鼓里。
丁逊君仍不服气。
“经年辛苦,落得收场惨淡,不如归去!”
“好!”汤明轩积极而爽快地支持,“我老早劝过你考虑收山!你肯早点放弃手上的虚名,不致于今早受这场窝囊气,逊君,你不是政治场中的高手,你必须明白!”
丁逊君缓步走出汤明轩的办公室,意兴阑珊,碰面走来董植康,连一个微笑与点头招呼都欠奉,简直把丁逊君看作透明人。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盈手百亿家财的太子爷眼中,除了还有利用价值的职员例如汤明轩之外,谁人会在他眼内?
丁逊君以往是傻乎乎地自视过高而已,没有人着意地推倒她,是她自己拚命爬得太高,因而岌岌可危!
丁逊君回到办公室内,痛心疾首,写下了辞职信。
董植康在汤明轩的办公室内听着范兆荣用直线电话报导收购情况,对方喜滋滋地说:“幸不辱命。我们得宣布手头上已有百分之十的益丰股权,只需加上三个大股东的百分之二十五,就得全面性公开收购价了!”
“何时才能有那百分之二十五的消息?”汤明轩问。
“今晚。事不宜迟!”
“派去说项的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连你都有此一问,便可知了。”
身负重任的正是盛颂恩。
她老早已找过麦耀华,秘密商谈过请他出让手上超过百分之十的益丰股权之事。
麦耀华答应在这天晚上给盛颂恩一个答复。
“华叔,我静候你的宣判!”颂恩的确战战兢兢地坐在麦耀华跟前,等他宣布结果。
“颂恩,在我未把答案给你之前,可否答复我一些问题?”
“请随便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麦在宝荣有过多少次赖账记录?”
颂恩微微一惊,怕麦耀华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更不肯让宝荣沾这一次光。然,实话只好实说:“据我所知,只一次而已!”
“谁替他填数?”
“公司若然不答应当坏账处理,经手的经纪当然要负责。”
“为什么不以此作为游说我出让益丰的条件?”
颂恩错愕,不知道原来华叔已知底蕴。好一会,她才回过心神来,作答:“华叔,一件事管一件事处理。没有必要混为一谈。现今不流行子债父还,就算有此情况,数目也未免相距太远,你手上的益丰值过亿,小麦只不过是六位数字的欠账。”
“声誉价值连城,非同小可。”
“父归父,子归子,不应同日而浯。华叔,请恕我直言,你必须有这个心态。”
“多谢你,颂恩,这是你对我的关心,提点我要作充足的心理准备。”
麦耀华轻叹。虎父徒有犬子,将来势必会闯更大的祸,必先划清界线,不被他拖累了,才能有力量挽救不肖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华叔,别太上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唉!”麦耀华摇头:“败家子与蠢钝儿都一样教老年人伤感,若然不败家,又不蠢钝,可又看我们是老不死,老不顺眼,急谋对策。”
华叔自是有感而言,冲着董植康收购益丰一事而发。
“看穿了人生,还不是一大场尔虞我诈的把戏,人人都无分亲疏彼此地斗个你死我活。颂恩,生意上头的容情,可一不可再,你也要小心!”
“我会的,华叔,感谢你的提点!”
“能开心见诚,互相提示的人并不多!这次收购成功的话,汤律师会官居何职?”
“真的,不骗你,我不清楚。公事上头的隐秘,我们都守口如瓶。他跟董植康一向合得来,是不争的事实。”
“你甚至没有问过你舅舅?”
“没有。我只想做好我的份内事,其余的我都不管。刻意地不理会,才能心静处事。”
“好。颂恩,我答应出让益丰的股权。”
“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颂恩欢喜之极。
“我对董劲一过分对香江乐观投不信任之一票,还有,我感悟到老了就得引退的道理,下一代成材的,撒手让他们干去,不成材的,更要好好部署一切,整顿财富,谋个周全的法子,以保万世基业。”
麦耀华再诚恳地拍拍颂恩的手,继续说:“当然,我也不愿教你失望,你既然立志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经纪,我投支持票!现今的女性,也太为难了。人有时越是走投无路,越能安稳,越多选择,越有机会走错。你明白我之所指?”
颂恩点点头。
“希望你走对了路!到底还年青!”
前路漫漫,就算走对了又如何?还不知要辛勤多少日子,才到得彼岸?
颂恩默然,不期然又想起了汤明轩。
明天,董植康将宣布全面收购益丰,当人们知道,最后导致他可以胜券在握的人竟原来是盛颂恩时,不知道汤明轩会得怎么想?
益丰的公关部堆满了要采访的记者,原来公关部属丁逊君管辖,如今变成无政府状态。
任何一个机构的高级职员都会积累不少假期。只消一呈辞,就可以立即销声匿迹。事实上,也实在无谓牵丝拉藤,拖泥带水。机构的上层人物动辄处理机密,一有离心,理应立即金盆洗手,勿令彼此尴尬。
第42节
丁逊君的辞职信一递至人事部,方坤玲抿着嘴笑,毫不留难地同意丁逊君即日起放大假,不用再回到益丰来了。
丁逊君原本应该向董劲一请辞的,这份当然的礼数无论如何一定要守,然,有气在心头,逊君打算好好在家躺一个上午,下午才回益丰去跟主席道别。
多少年来,经常连星期日都不能迟点起床,才能清理手上的功夫,有哪个周末周日不是在百惠广场饼?
今日好歹要睡至日上三竿,一不作二不休,改弦易辙,当个归家娘去,也先别管是正室还是外遇,总之不用上班,无官一身轻,只奉侍一个爱人算数!
丁逊君的确睡至中午,懒洋洋地起身,扭开收音机,听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新闻:“永通国际宣布代表董植康作全面性收购益丰集团,收购价为每股六元二角,较六个月内最高的益丰成交价高出百分之十。益丰主席董劲一并没有作任何反应,其公司发言人称,目前无可奉告。又香港联合交易所宣布,已接获益丰集团停牌的申请并予批准。”
世事竟真如棋局,每一步都新鲜热辣,都变化万千,甚至都惊心动魄!
丁逊君本以为自己事业上的机遇,如此的深不可测。却原来吾道不孤,连董劲一都会在竟夕之间,遭此巨变?
下午,她当然没有再回益丰去更跟董劲一道什么别了!
事实上,董劲一整天关起主席房的大门,跟不同的谋臣密议,是大发雷霆,抑或更深谋远虑,不得而知。
中午时分,董劲一传见董植康,连汤明轩都屏息以待。
主席房的大门重开于午膳之后,公关部接获通知,董劲一联同董植康于下午向新闻界发表一项消息:董氏家族有鉴于对香港前景以及对营运益丰集团的信心,认为目前市面股价偏低,正好提出合理价钱向公众持有人收购股权,并在私有化成功之后,重组益丰行政管理架构,集专业经验与年青干劲的优点于一身,运用在新行政体系之内,以谋更配合时势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