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关系与感情已随着社会生活之多姿多彩而复杂化!纯情难再!
明轩向逊君解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来这山坡与海滩漫步,除非……”
“除非你成功为囚犯?”
明轩给逗笑了,一把将逊君拥住,手围在她的纤腰上!
明轩微微觉得这些日子来,逊君是胖了一点点,腰部长上肉。
那民谣唱:“龙不抬头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谁说不是真的?
明轩望了逊君一眼:“我说,除非你是这赤柱会所的会员,才可以走到这区来,会员大多是监狱的高级职员,然,也有各行各业被邀入会的人。”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直把二人带上山腰。背后是高高的监狱围墙,小山一边岩石纵横,带出了悬崖,另一边则是绿草青青的山坡,走下去,就是海滩,那一片的沙,在骄阳下会得反光似,映成耀眼的白!
“我们别走下去,就在这儿坐坐好不好?”丁逊君问。
汤明轩紧携她的手,二人有点踉跄地爬行至悬崖顶的岩石上,坐下来,正正对着接连蓝天的碧海。
有多少年,日子都全葬送到暗无天日的办公室内,挤在追名逐利的战局之中,连伸长脖子透一口气的机会都绝无仅有。
难怪汤明轩说,这是世外桃源!
今天,两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社会叛徒,突然一手推开了周围的俗务世情道德礼教,懒洋洋地相偎相依,偷得浮生半日闲,看海洋,听浪声。这种生活上罕见的突破,如此有效地将二人串连在一起,产生一种浓不可破的、永不相分的亲密感觉。
泵勿论一个冀望长相厮守,另一个但愿曾经拥有,这一刻,他们心灵上的契合与融和,是无可置疑的。
海风阵阵吹来,寒气都在热情的拥吻之中变得暖和。
如果明轩不是适可而止,逊君怕要被他的长吻弄得窒息而死。
若真在此刻死去,还有遗憾否?
逊君笑着,扬一扬满头已乱的秀发,摔去这个古怪思想!
第32节
“明轩,你爱我吗?”
“女人要男人讲多少次我爱你,方能安心呢?我才在昨晚上说了几遍?”
“可是,你今天不曾说过。”
“这叫日行一善?教你安心?”
“这譬喻好像你是单单为我高兴,没一点真心?”
“别管行善是真心抑或别有用心,受惠人的得益是一样的。”
“如果你并不只为讨我欢心而爱我,我会更觉得有意义。”
“我从不刻意讨好谁!因为没有多少人值得我去刻意讨好。我是真心的。”
明轩捧着逊君的脸,被海风吹得凉飕飕的,多了一点苍白,少了半分红润,然,仍然那么漂亮可爱。明亮的眼睛,水漾漾的,老是在诱着人,要明轩不期然地从心坎里叫出来:“我爱你,逊君,我爱你!”
逊君开怀地笑了:“今天说了两遍。”
“日行一善已经超额完成,明天请早。”
逊君举起粉拳,捶向明轩宽阔的胸膛。明轩笑得人仰马翻,两个人玩得失神,很容易失了重心,就这么双双滚落悬崖去。
“跌个粉身碎骨,可不得了!”
汤明轩吃吃笑,扶抱着逊君重新坐稳。
“我们背后的监狱围墙上有人守望吗?”逊君问。
“当然!”
“那么,刚才情景,已尽入了望者眼帘?”
“这有什么大不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儿不缺共坠爱河、盟山誓海的情侣!”
“都市杂志应申请入会,派个记者长驻于此,肯定可捞到不少上流社会的独家图片与秘闻!”
“逊君,如果你我的事,披露出来,你会怎么样?”
“兵来将挡!”
“还会在益丰上班吗?”
恍似当头棒喝,逊君没有想过跟明轩的这段情,会影响她的饭碗!
理论上,这是毫无抵触的两回事。然而,如果不成问题的话,为什么明轩会煞有介事地提出来?
逊君的心登时冷了一截。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丢职业,一想到要沿门托钵似的找工作,人就立即像解了冻的一块肉,无力而面目模糊地贴紧在砧板上,等待宰割。
自己的多个女友,经年苦干,爬上了高位,一旦意外横生,丢了职,竟没有一个能再任职于大机构,只好再辛辛苦苦地另起炉灶,自行创业,开拓一间间的进可攻退可守、可大可小的顾问公司。成绩好的,总算别有洞天,云开见月,成绩差强人意的,还是要撑下去。因为独立女性能站在人前,靠的是高尚职业的身分。无人可以潇洒地无职一身轻,仍活跃于社会而备受尊重。
谁个经历多年风险爬上一定社会地位去的职业女性还是庸才?只不过江湖上的滔天巨浪,挡之不尽,偶然忍无可忍,要更换职位而已。然,最难堪的偏是要重新找户头老细,陈列自己的才干学识,欢迎光顾,那种感觉只比卖肉人前好一点。碰上了上层的财阀跟下层的才俊,全都换成长江后浪,更多几重难受。匍匐在董劲一之流面前,总看在他那份权倾人间的成就上头,不为已甚!若要看那起诸如董植康的第二代面色,也真是太苦,太伤害自尊了。
丁逊君心想,如果自己丢了工,干脆退出江湖去!
然,要光荣撤退,必须有另一个新身份去巩固自己的地位。被迫下了台,吊儿郎当、不三不四地无处栖身,是落泊,是寒酸、是凄惶!
香江之内的人,对于成功与失败的敏感,全属特异功能,反应之神速准确又有如尖端科技的效能。
丁逊君望住了汤明轩,突然急切地问:“明轩,如果我不再上班了,你可肯养我?”
汤明轩倒答得很爽快。
“只要你愿意,又不介意清茶和淡饭,养你有何难?”
对,衣食住行只要不极尽豪奢,别说要汤明轩养,倒转头来,把整个汤明轩给养起来,也不是丁逊君能力范围以外的事。多年辛劳,手头一份丰厚的私己,还是不缺的!
然,谁希望这些?
“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这理论引伸到男女关系上头,一样贴切。
养活一个女人,并不表示尊敬!哪怕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供奉个外遇,那女人在人前还是矮了一截。男人要是真诚地敬重一个心爱的女人,应予她一个社会人士认可与推崇的名分,让她以有身分的声势出现在人群之中,而不是锁在深闺,不愁衣食算数!那跟背后围墙里的囚犯何异了?
“明轩,单是养我,并不足够!”
汤明轩愕然。
“你知道届时我最需要的是什么?”
汤明轩是聪明人,他点点头,心内长长喟叹,用手拥住逊君的肩,作一种尽心而为、悉力以赴的表示。
“明轩,她知道吗?”
“你不介意东窗事发?”
丁逊君使劲地摇头,一点迟疑也没有。
汤明轩真不明白女人的心理。他觉得丁逊君处事越来越糊涂了。
一个在工作上头如此眉精眼企、话头醒尾的女人,在私情上分析得乱七八糟。
为什么丁逊君会渐渐地渴望他俩的秘密被揭发呢?让盛颂恩知道真相,她所得的横刀夺爱英雄感,并不能平衡闺房风暴的可能破坏力。女人的酸风妒雨,绝对会随时引起置之死地而后生,甚或一拍两散的威胁。一时间,心头胜利的快意,只会导致得不偿失的后果。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能瞒得住盛颂恩,并不等于汤明轩对丁逊君不尊重,适得其反,这是汤明轩对妻子感情冷淡下来的具体结果。
要背叛自己仍然深爱的人,自疚的战栗以及回头觉岸的冲动,会得形成一股巨大心理压力,分分钟钟控制不来,眉梢眼角与言谈举止之间,会出卖心头的奥秘。唯其对待越不相干的人,越能扯谎,越能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