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对,我尤其记得家姑曾故意以球表嫂的本事,我的无能作个对比,有日让她知道我也跟她口中所说的有本事女人肩并肩地做起生意来,岂不快哉!
想着想着,开心得整夜难以入睡!
凌晨早起,直盼着球表嫂来带我到四海酒店跟她那航空小姐朋友会面,相议细节。
是不是真的鸿运当头了?事情比我想像中更为简单顺利,第一批货将于日内运到。我和球表嫂合股,每人只拿了三千元加币出来,一点风险也没有。万一完全无人光顾,就把服装对分,自己拿来穿好了!
我突然忙碌起来,心情却出奇地好,因而精神绝佳。
当然,首要功夫是把个地库执拾出头绪来,并且联络木匠,简单地给我装镶一些挂衣服用的木架。地库不算大,但十分适用,一厅两房,其中一个房间正好用来作顾客试身室,另一个则成了我的小小写字楼,客厅顺理成章是陈列室。
我细心地把沛沛占用的一个书房收拾,把她的物件搬到楼上去。
沛沛这孩子,全部东西乱放,撒得一抽屉的杂物,纸屑,化妆品,应有尽有,我正好趁机给她分类归位。正收拾间,赫然发觉有几个小盒子,随便用张自信纸包着,就顺手拆开来看。
天!怎么可能?
我顿时间跌在椅子上,模模自己的面孔,烫手的。沛沛,自己的女儿,才那十五岁多一点,就晓得买备这一包包的避孕丸!
她用得着了么?还是,已经开始非用不可了?
一整天,我不能自制的神不守舍,从屋头走至屋尾,甚至走出花园,还是头昏脑胀,显然环境不能让我松弛下来。我!几次要打电话回香港去给锦昌,可是怎么说呢?分明是我管教不严,更惊出一身冷汗。
晚上沛沛终于回家来了。我一直跟着沛沛走进她卧房,心如鹿撞,做错事的仿佛是我,几经艰辛,才鼓起勇气说:“我把你的书房搬到楼上去了。”
“嗯!”沛沛把牛仔裤T恤月兑掉,成熟的身段呈现眼前那对修长的腿和圆鼓鼓的胸脯,实在诱人,连我这做母亲都看得……有点……热血沸腾。
“沛沛!”我手心冒汗,不停交叠着,令自己的手指扣自己的手指,企图镇静。
“什么?”
“你别习惯在别人面前月兑掉衣服,然后周房间地走!”
“哈!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些什么人吗?”
“好习惯是一份修养!”
沛沛耸耸肩,照旧伸手把胸围解开,再套上睡袍!
“不是做妈的噜苏,我看你做女孩儿家的毛病真多。”我决定纳入正轨,“我替你收拾了半天,才弄好你的书房,太多零碎杂物,你自己都不整理。”
我是故意这么说,留心着沛沛的表情。
她竟毫无反应,一坐到床上去,拿起电视遥控机,在选电视台的节目,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耳去。
我真的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干么言词闪缩,我凭什么惊成这个样子,不敢跟对方摊牌!
“沛沛……”
“嗯!”她双眼仍没有离开荧光幕。
“沛沛……”我深深吸一口气。
“妈,你别吞吞吐吐的,究竟什么事?”
“我今天给你收拾书房的抽屉,翻到了几包……避孕丸!”终于说出口来了,“是你用的吗!”
“当然是我的,难道是你用吗?爸爸又没有回来!”
“沛沛!”我惊骇得把眼睁得老大,睁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大言不惭!”
“我干错什么?”
“你还不过十六岁……”
“所以就要有备无患。我不喜欢当未婚妈妈!你其实应该给我介绍,让我老早采用才对,可是,不怪你,你是古老。”
我呆立着像支盐柱。
沛沛拿眼看我,吓一惊似的,问:“妈,你大惊小敝干什么?你不习惯而已。”
沛沛说得对,我太不习惯:“沛沛,那么说,你已经……?”
“有什么稀奇呢?”
“你爱他吗?”
“谁?”
我吓得手脚酸软,扶着床沿坐下。
“你说那些男孩子们?”
沛沛把我梗直的身子板过去,让我面对着她,说:“妈,现代生活并不如此!哪里有这么多的爱情,真有……”
我‘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沛沛抱住我,猛拍着我的肩背:“快别这样,快别这样!”
这成什么世界,我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变就变,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浪荡子的模样,我完全不知不觉!我觉得羞耻、惭愧、不知所措,我枉为人母!
“沛沛,我不明白……”我抽噎着。
“这真是最最简单不过了,我只不过想活得从容一点、想更受周围的人欢迎一点,如此而已……”
沛沛从小就喜欢在学校出风头,她总要同学们以她马首是瞻,同班内有同学家势比我们好,更受欢迎,她就发脾气。
发展至今时今日,竟变了另外一套年青人的人生理论,我吃不消,我抗议。
沛沛没有再纵容我,她一本正经地说:“妈,我已成长,我功课成绩好得跳了一级考上大学,名列前茅,我不会变坏,将来必有起码在社会立足的本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私人生活要如何处理,你由着我自己拿主意好了!”
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接受我身边的人变质!
我哭了一整夜,休息了三天,心情才算慢慢平伏过来。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球表嫂那儿,我推说抱病,因为我仍然自觉丢脸。
沛沛呢,没事人一般来去自如。
我还能怎么样?跟她吵?把她缚住幽闭在家不成?
不论发生什么事,生活还须持续,那是写实小说里说得至理名言,我只好谨记,兼且尝试遵行。谁说小说载小道不值得看重?人生能有几回遇上国族恩仇的际遇,还不是生活的各式坎坷要应付而已 狘br />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我又再为小小的服装店,重新投入工作。
终于荣升为老板娘了,更出乎我意表的,非但其门若市,连沛沛都把她的一些外国同学带回来,让我做了点生意。
沛沛拍拍我的肩膀说:“妈,你要好好追上时代,这下子你是干对了!活得比以前有生气,得人尊敬!”
怎么一当上了职业女性,就活像一登龙门,声价十倍,连自己女儿都另眼相看。能赚钱的女人,原来真正非同凡响。
我在长途电话里头给倩彤报导了这个讯息,她不能置信地在哈哈大笑:“温哥华山明水秀得会把个土包子培养成生意人?我不信,我不信!”
信不信由她,我的业绩连球表嫂都叹为观止。她还决定把一些人造首饰,也放到我小店来寄卖。
我也许有点傻劲。对前来看衣服的顾客,一律温言柔语地服侍周到,必先给她们冲杯女乃茶咖啡之类,然后任由她们翻天覆地地试穿服装,到头来,一单生意都不成交,我还是笑嘻嘻地请她们有空再来玩!于是她们真的又来了,带来更多的朋友,日子有功,总会做得成生意的。
我暗地里想,没料到我的温吞水性格竟然变成销售的法宝。
这一阵子的生活堪称忙碌,竟然想起没跟锦昌通电话有好几天了,他也没有摇电话给我。这真难怪,现在才明白有事情搁在心上,老想着工作上如何打整的人,是会心无旁骛,连自己亲人都忘得一千二净的。
我当然有份歉意,连忙摇电话回家去,这大概是香港时间晚上十时多了。
“喂!锦昌吗?”我喜悦地喊。
“嗯!”
电话传来了被褥翻动声音。
我笑:“你在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