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掌西站在那扇白色水木门面前,三番四次地把手伸出去,又三番四次地把手缩回来。
她告诉自己,其实不应该来。
这样子一探望穆亦蓝,自己就是彻底地请降了。
不只是对穆亦蓝投降,也是对自己投降。
这些日子以来的置身事外,都要功亏一篑
一旦让穆亦蓝知悉自己软化,就会是另外一场靶情风暴,要把她现在的生活吹打得东歪西倒,七零八落。
直至她无从收拾,完全由对方摆布而后已。
这不是不令高掌西恐惧的。
人对于不可知的未来,是没有安全感的。
斑家西不知道生活之中没有了庄钰华,而换上了穆亦蓝会是个什么样子。
斑掌西对自己说,还是走吧!
可是才一转身,就有个小声音在心底里叫嚷出来:
“怕什么呢?你只不过是来跟穆亦蓝说一声多谢,他救了自己的母亲,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于是高掌西重新站好,先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打算再按铃。
不。
斑掌西终于悬崖勒马。
她太知道自己的借口,只要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见到穆亦蓝,他俩就会崩溃地融在一起,可能再不能分开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要向穆亦蓝致谢,要向他表示挽留,必须留待明天,不能是今晚,也必须在人前,而非于人后。
就离开这危险地带吧!
明年上庄氏集团的写字楼去就好。
想停当了,高掌西决意在自己改变主意之前,飞奔跑下楼去。
就在俯冲一下去时,于楼梯的转角处,她差不多就撞到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正朝三楼拾级而上。
彼此都在惊呼之下定过神来,凝望对方。
缘分这回事真是不能解释的。
注定了高掌西要在今晚与穆亦蓝相见。
还是穆亦蓝先开腔说话:
“你来找我?”
“是的。”高掌西不至于鬼祟到那个地步。
“我刚外出买备一些日用品,准备带往大陆用。”他这么解释。
然后穆亦蓝拾级而上,高掌西很自然地只好紧随于后。
穆亦蓝的家居很清雅,简单一句形容,就是一个清爽的王老五的家。
厅里似乎看不到有什么是多余的摆设,全都是有一定实际作用的,只除了壁上悬挂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张家界内黄州皇巅的极目图。
穆亦蓝知道高掌西看到,但他没有以此作话题。
他只问道:
“要咖啡还是要茶?”
斑掌西想一想,回答:
“咖啡。”
在黄狮寨上,她也是选择咖啡,而他则一直挑茶。
捧起了咖啡杯,高掌西把杯微微向上一举,算是敬意,然后对穆亦蓝说:
“多谢你,我待来致意,你救了我母亲。”
“别说得这么严重。即使周医生带人队医生来给高太太开刀,她还是会康复的,只不过兜了个人圈子,可免则免罢了。”
“以为极复杂的病情,原来真是简单得可以。更没想到医学界部有败类,谋财事小,害家人与病者担心,那罪名足不浅的。”
穆亦蓝笑,然后仰头道:
“何只医学界,连神学界都有神棍,有什么出奇。”
“说的是,再客观点士分析,这些专业人十最有资格和本钱开大杀价,飞擒大咬、不是吗?就欺负平常百姓没有这等专门知识。在般的商业机构内做事,往往都是电脑部的职员在老板跟前说话最响亮,就是老板精通业务,也不一定对电脑有专长之故。”
穆布蓝说:
“客观能够帮助自己稍平不忿之气的话,就是最好不过了想下去,你们还应该罪已,只怪高家太有钱了,有这样的一个窗户在手上而不好好利用,在现代人的眼中,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傻瓜。”
“的确是这样的。”高掌西说。
然后她把咖啡喝光了,再说:
“你不算是现代人吗?”
穆亦蓝拿于不停地转动着杯子,说:
“我不同于周医生他们,或有说我跟他们的目的有异、”
以这么一说,高掌西就定睛看着穆亦蓝。
穆亦蓝并不回避对方的目光,并已很温柔报认真很诚恳地继续圆句:
“他们的目的是钱,我的目的是你、”
斑掌西倒吁了一口气,她的背上与额角已缓缓渗出细汗来。
“你太认真了。”高掌西说。
“是的,比预计中认真得多,认真得出乎意人,认真得难以自控。”
斑掌西的双肩已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她不能想像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在于他的屋子里,今日的情势更有利于黄狮寨。
穆亦蓝站起来,道:
“我很快就要离开本城了,下周吧!”
斑掌西听着,然后问:
“为什么?”
“因为对你有言在先。”
“何必认真?”
“那是我的老毛病。”
“真的要走?”
“不骗你。”
“不是说你的目的是我?”
“是的。目的是你,只须教你知道,原来我已深深地、不能自己地爱上了你,为爱你我做了一点点的情事,让你谨记住,那就好,那就达到我的目的了。”
斑掌西茫然。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番话,世界上会有如此一段几乎没有目的的爱情。
“我不相信。”高掌西忍不住这样说。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你爱我,这样爱我。”
“真可惜,我只能请你相信我一次,而那一次的机会已经用在诊治你母亲一事之上,我不能再对你提出要求了。”
“那就是说,由着我自行决定信或是不信。”
“对。”
“真可惜。”
“不,对我没有分别,你信我抑或不信我,我还是爱你。”
斑掌西在打冷颤,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人世间会有如许浪漫彻骨,感人肺腑的情爱。
“夜了,走吧,让我送你回去。”穆亦蓝说着,拿起了她搁在椅上的风楼。
的确是穆亦蓝把高掌西送回庄家来的。
他礼貌地说了再见后,就把车于开走了。
连黄狮寨也不再挂在嘴边,他说他已经达到目的,要履行诺言,走了。
斑掌西把整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了三天,想到头痛欲裂,依然想不通,想不透。
她现在就有一种伍芷洋未痊愈之前的不舒服感觉,喉咙处似有肿瘤堵住了,教她一言一语都极不舒畅。
已经一连几晚都睡不安宁了,高掌西决意要找个办法松弛一下,她摇了电话给老同学顾秀娟,把她约到大潭的美国会所去。
黄昏的美国会所很少客人,高掌西最爱坐到露天茶座去,对着那棵奇大的影树喝茶,有种特殊的风味。
当顾秀娟出现时,彼此都似乎微微地吃了一惊似。
“秀娟,你消瘦多了。”
“这句话你抢先说了。”
“是吗?”
彼秀娟抬头向侍应要了柠蒙案后,就对高掌西说:
“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机会穿八号衣裙,结果竟然一穿起来,裙头还是宽松宽松的。”
看得出来,顾秀娟在苦笑。
“为什么闹成这副样子?”
“你呢?”
斑掌西不觉辞穷。
彼秀娟伸手拍拍高掌西,道:
“我们是好朋友,老同学了,不是吗?”
那就是说有什么心事也不妨直说了,说了。已上就会舒畅一点,反正约会的目的亦不过如此。
斑单西终于娓娓道来:
“母亲的病最近康复过来了,差一点就听信了坏主意,害她老人家无端端开刀,还是定北的一位好朋友穆亦蓝医生把她治好的。他告诉我,他跟那些主张动手术的医生不同,他们忐在金钱,他目的在乎感情。”
彼秀娟较好地叹一口气,道:
“你说下去吧!”
“没有什么好说了。”高等西耸耸肩,己然比刚才轻松多了“他告诉我,这几天就要离港了,知到大陆,做完一个成药计划之后,就回美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