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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三百日 第26页

作者:梁凤仪

“有甚么叫做不可以的?几多人是赞助兄弟妹妹去作家庭团聚。你大哥去领事馆查问过,今年移民的配额,冷气工程师是很高分的,耀华正正合格,如果错过了这一年,就可能没有这么高成数了。他妹妹去当赞助人,只是助力而已。”

“妈,移民到外地去,有很多辛苦凄凉处不足为外人道,你别只听人家讲好的一面。”

小红惶恐至极,她不欲诸多解释。

就最近才接到一位富恒以前的旧同事,当过人事部经理秘书的蔡紫薇,跟丈夫以独立移民身份到了加拿大多伦多,两口子半年没有法子找到工作。银行不肯借钱给没有定薪的人买房子,就是肯了,首期要掉他们全部积蓄,也不是办法。结果,租住人家的地库,表面看上去,居住面积比香港他们原居的廉租屋是宽敞高尚多了:其实呢,每个月负担五百加元租金,天天住得心惊胆跳,好凄凉,于是写信回来给同事们诉苦,信末说:

“同事一场,不怕见笑,把真实境况写来,千万听劝,没有三百万港元身家者,切勿考虑移民,辛苦死。”

那班富恒的小秘书们争相借阅此信,个个都抹一把汗,自觉现今的工作与生活都顺遂幸福。

小红心里想,父母怎么会天真幼稚至如此地步了?

“你这是甚么意思呢?小红,上了岸的人就不顾娘家的死活了是不是?”冯母开始以一贯尖酸刻薄的态度对付女儿了。

“别多说话了,是肯与不肯,你只说一句就成。肯呢,回家去跟耀华商量,才跟我们从详计议。不肯的话,拉倒!我们从此知道要照顾自己,再不骚扰你算了。”父亲的气焰更甚。小红悲凉地想,自己究竟是不是眼前父母的亲生儿了?这叫骨肉情深吗?

本城的人为了自己的愿望,前途与利益,不择手段去压迫旁人,图夺厚利,已是司空见惯,连亲属都如此。

只要你比他们活得好一点点,人家就来谋算你,迫害你。

你让一步,人们进迫一步。

永远是那个骆驼入帐幕的故事。

小红没有选择的余地,眼前只有两条路,一就是从此断了六亲算数。一就是想办法迎合他们的意思,最低限度再试一次。

终于,小红还是选择了后者,说:

“让我跟耀华说去,再给你们消息吧。”

整整一个星期,小红都不知如何开口跟丈夫谈及这件事。

既觉得过分,且也为耀华实在很忙。每晚都做到11点过后,才回家里来。

淋浴之后,立即一头栽在枕上,睡得贼死。

婚后的这些日子来,麦耀华为了一盘冷气维修生意,辛苦到不得了。简单一句话,伙计难靠。身为老板,其实事事要亲力亲为,落足功夫,才能维持门面开支及自己的一份粮。

如果人人做生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发达的话,还会有人去当受薪阶级吗?

这一晚,耀华稍为早回家来,对妻子说:

“我月复似雷鸣,你给我下个面,吃了再睡。”

就在耀华吃下了那碗面之后,小红觉着不妨抓住这个机会给丈夫提一提,于是她呐呐地说:

“耀华,你是否有发觉到我们整整一个月没有到外头去看过一场电影,吃过一顿饭了!”

还未待小红把话说完,耀华就发脾气,说:

“干活艰难,何其不幸,你嫁的不是太子爷。”

这句话其实夹杂很多闲气,但小红都不管了,慌忙解释,说:

“我就是看你太辛苦了,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办法。”

“那要怎么样才是办法?”

“我听人家说今年澳洲放宽独立移民,你的专业得最高分数,且你不是有个妹妹在澳洲当护士吗?好不好试申请到澳洲去。那儿生活比较不紧张。”

忽然之间,小红也说不下去了。

她是诚惶诚恐的,生怕耀华一口答应了,将来要肩负的担子更重,一家大小的申请到澳洲去,不是闹着玩的一回事。

耀华望了小红两眼,说:

“为甚么忽然有这个念头?不会单单为见我太劳碌之故吧?”

小红不知如何作答。

情虚心怯之余,整张脸涨得通红。

“是不是你娘家里头的人出的主意?”

小红是个老实人,答:

“你怎么知道?”

“你大哥有一天来过我店上,问我的履历,看我的冷气维修有文凭没有?跟我聊了几句,我就知道他的意思。”

小红见已势成骑虎,就坦白说:“他们是有这个意思。”

“你呢,你已经附和他们了?”

“并没有,我打算跟你商量。”

“不,你只是打探我的口气。”耀华显然不大高兴。

“这有分别吗?”小红也有一点点的老羞成怒。

“当然有。你坦坦白白的跟我商量,是对我尊重。我有权表示对移民没有兴趣。刚才你这么说,好像要我踩进个陷阶里,变成移民对我有绝大好处,完全是为我着想似。”

耀华这样直说了,倒一点也不顾及小红的感受,无他,工作量太重,精神压力大,身心都有了负荷,不能再容忍家里头一丁点的不如意,他的语气态度,令小红下不了台,僵在那儿干着急。忙乱之间,她抓到了个借口,说:

“你硬要冤枉我只顾娘家人不顾你,也叫没法子的事。你知我知,一盘小生意开始了这段日子,有甚么成绩可言呢,还不是苦苦的撑着个假场面,每个月都提心吊胆,怕结算时连自己的一份粮也赚不到,与其如此,倒不如安安乐乐打份牛工算了。”

小红越说越觉得自己合情合理,整副精神都朝那个方面发展,情绪于是显得有点高涨,于是继续说:

“反正是粗工一份,我就宁愿到外国去了,最低限度,生活环境使人不觉自卑,不易觉得贫富悬殊。就算捱,也心内好过。”

这番话其实更有效地伤了耀华的自尊心,他说:

“原来在香港,有自己房子住,有盘足够糊口,又有前景的小生意,有肯定的收入,也算是捱吗?”

小红被丈夫塞了这几句话,益发难过。说:

“耀华,婚前你是不是说过如果我要移民,你会随我去。”

麦耀华愣住,心里有气:

“我有没有说移民这回事我极之不愿意、极之讨厌、极之抗拒。如果你硬要我做这件事,你可又是为我着想了?”

“我不为你着想、我若不为你着想的话,第一件要做的事就不再受你那母亲的窝囊气。且别向我说她守寡几十年,应受尊重,一手养大的孤儿可不只你麦耀华一人,她也有个女儿麦耀媚远在外国优哉悠哉呢,前些时寄回来的照片,不是刚买了部簇新的车子吗?怕她也有能力照顾你母亲,把她接到彼邦居住了吧?何必每个星期跑到这儿来委委屈屈的吃我烧的一顿饭,左右逢迎皆不是,拿我当老妈子看待。”

“今晚到此为止,我们不便再谈下去了。”耀华生气了。

“你这叫做老羞成怒?”

“彼此彼此。”

“婚前说过的后,全不算数了?”

“婚前你待我并不如此。”

完全僵住了。

小夫妻婚后第一晚分房而睡。

麦耀华走回睡房去,一头就倒下去,累极,没法子再往这些闲气堆想去。

小红呢,不服气自动睡到丈夫身边,于是跑进客房,蜷伏在软垫上,苦苦的在自舐受创的感情伤口。

这种闹情绪的状况,竟然维持了整整一个星期而毫无进展。

或许一切的悲伤与顾虑都是多余的,甚至是无中生有的.不必再放在心上。

然,有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像一块重铅似压在心头,令她不舒服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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