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啊,我同事就跟我说,唉,那边有个男人一直看你耶,后来那个男人就过来找我聊天喽,说他叫蔚丞骐,我觉得他这个人好像还不错,就跟他聊,不知不觉聊到早上了,他说他要送我回家,我说不用,他跟我要了电话,就走啦!”
拉拉杂杂扯了一大堆,好不容易提到重点只有潦草几句,谭洛胥忍不住问:“嗯……就这样?”
蒲雨苑蹙眉看看他,那神情是说:“不然你要怎样?”
“蒲小姐的意思是,那天你和蔚先生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你俩并不认识?”他思索着道。
“不认识。”她摇头。
“那天你们聊天的时候,蔚先生有没有一些异常的反应?”他追问。
“反应?”真是苦了蒲雨苑,害她又回忆半天。“没有耶,不过他好像很喜欢我的名字就是了。”
还真问不出什么名堂。他不放弃:“可不可以请蒲小姐描述一下你们谈话的内容?”
真要命,问大纲都要记不得了,还要描述内容?“其实哦,我那时只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讲,所以我就让他讲,但他讲什么,我都没注意听耶。”
实在伤脑筋。“呃……没注意听,你还能跟他聊这么久?”
蒲雨苑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他希望我陪他嘛,而我很善良。”
谭洛胥闻言简直哭笑不得,放弃从她口中打听那天的现场状况,改问:“不知是否可告知蒲小姐的经济状况,现在是念书,还是工作?”
“我在一家银行当服务台人员,一个月薪水两万八。”蒲雨苑回答得非常诚实。
“为了采证,我希望能将以下的对话用录音的式存证,不知蒲小姐可否介意?”谭洛胥拿出精美小巧的录音笔,开口询求当事人的意愿。
“无妨。”蒲雨苑不在意地耸耸肩。要录就录,反正她又没作奸犯科,倒不致于对自个儿构成威胁。
微微一笑,谭洛胥在录音笔上按了按,遂开口问道:“请问蒲小姐,目前你们所居住的这户房子是租的,还是?”
“租的。”
“你们的父母住台湾?”
“在宜兰。”蒲雨毓代姊姊回答,一边纳闷这位律师怎么开始做起户口调查来了。
“我想请问你的交友状况,”他果然愈问愈私人。“你有男朋友吗?”
“目前没有。”蒲雨苑还是很老实。
“你是不是经常和刚认识的男人,一起聊天聊一个晚上?”
“当然不是!”蒲雨苑冲口而出。这样的问题不太像问题,反而还有点影射或指控的味道,使一旁的蒲雨毓也听不下去,大声地替姊姊抱不平。
“等一下!律师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问这么多要干嘛?你的问题已是过分涉及私人,严重侵犯到我们的隐私权,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及义务回答!况且不是都已经确定那男人是自然死亡,不干我姊的事了吗?又干听像个警察查问口供似的。”
“很抱歉,当然你们是有权利选择不回答,但为了理清事件发生所有的因果关系,这些问题都是必要的,若因此而让你们感到不适,还请多多包涵见谅,”他的态度从容而稳定,“且,因目前情势尚未能明朗化,还不适宜让你们知道缘由,恕我暂时无法和你们明说……”
“律师先生,这很没道理耶!”没等人家说完,蒲雨毓就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虽然说你们律师为了查清案件事实,照理说我们是应该要配合没错,但至少也要让我们知晓一切的缘由吧?”
“律师也不能随便就来我们家审我们啊!”蒲雨毓对这位看起来丝毫不像律师的家伙,愈想愈没好感。“还先找个警察来唬弄我们一下,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他居然笑了起来。“蒲小姐太多心了,我不过是受着蔚先生的委托前来厘清一些事,能有什么居心呢?”
“那你为什么问我姊这么多问题?”蒲雨毓不放过他。
“就是呀!”蒲雨苑又跟着妹妹后面放了一枪。
谭洛胥皱皱眉,似乎有着为难。“我说过了,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暂时还不好说……”
“怪里怪气,又不肯说实话,我愈看你愈觉得你不是个好人,”蒲雨毓瞪着他,总觉这男人鬼鬼的,一点也不让人信任。
世风日下,她们两姊妹又独自在台北租屋而居,新闻上每天必播的各种社会案件一幕幕划过她跟前,她深深觉得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你赶快自己走哦,否则别怪我们两个不客气。”蒲雨毓显然认为光说狠话不太够力,还随手抄起了桌上的一个小花瓶,表示她可是有武器的。
说到武器,一个花瓶真是太不够看了。蒲雨苑摇头,“毓啊,你拿这个有什么用啦,等一下等一下。”
只见她奔回房间去,没多久拿来一个巴掌大,木制的小十字弓。
蒲雨毓傻眼,“你才拿个玩具来干嘛?!”
“什么玩具,可以用的耶!”蒲雨苑连忙替那不起眼的小东西辩解,“我们公司那个小都拿来射树叶。”
蒲雨毓还是十分怀疑,“你哪来这东西?”
“上次我们公司去台东玩看见的,好多人都有买。”
“能用吗?”蒲雨毓放下花瓶,接过了十字弓,左看右瞧,十分陌生,有时弓箭不小心正好对着了谭洛胥,他就算再有本事镇定,也忍不住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嗯,你们两个有话好说,”谭洛胥紧张地告,“那东西很危险的。”
“我看它根本就不能用。”蒲雨毓像是没听见谭洛胥的警示,随手把不会使用的十字弓塞还给姊姊。
“谁说的?”蒲雨苑十分为这小东西不平,想为它申冤似的,她忙着把弓箭上膛,展示给妹看。“它真的可以用……”
“啊——”
一声惨叫。
是的,它真的可以用,蒲雨苑搭上弓箭,不小心按下机括,咻——
箭飞出去,不偏不倚射中谭洛胥的手臂!
“啊,对不起……”蒲雨苑赶紧冲过去探视灾情,只见一只小箭就插在谭洛胥的手臂上,正细细渗出血丝,实在触目惊心,她惊吓之余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放出了箭……”
“痛,痛不痛啊?”事情弄到这地步,绝对不是蒲雨毓想要的,她当然也心生愧疚。
谭洛胥痛到额上都冒冷汗了,瞪她一眼,“你要不要试试?”
蒲雨毓倒退两步,深怕他报仇似的。“我,去叫救护车。”
“我可以帮你什么忙?”留下来的蒲雨苑,善良的她站在那看着伤者痛苦,自己也好难过,但她的提议实在很劲爆,“要不要帮你把箭拔出来?”
拔出来?那岂不立刻血流成河?谭洛胥怕自己受到二度伤害,连忙忍痛大声制止:“不用!你乖乖站在那里就可以,站着别动就好。”
从他放大了的音量和语气,不难发现他不只手痛,还很恼火;蒲雨苑歉疚地低头,“你不要生气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是倒八辈子楣了,怎么会碰到你这种女人?”他的申吟不知道是因为手痛,还是因为对跟前状况的无力。
“不能怪我姊啊。”蒲雨毓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回过头来护卫姊姊。“谁叫你莫名其妙跑来我家问话,又不告诉我们原由。”
“请你搞清楚,我是受了委托才来的,且这些问题显然都属必要性。至于你想知道为什么……”洛胥愈讲愈生气,大约是快气炸了,也就不再那么小心慎重。
“好吧,我告诉你,因为蔚丞骐在遗嘱里留了一栋房子给一个叫蒲雨苑的人,而我们从他的电话簿里找到这个唯一叫蒲雨苑的人就是你姊;他家人怕这事有奚窍,不敢确定是否要把房子给这个叫蒲雨苑。所以我就找了警官朋友帮忙,先来探探你姊。我不告诉你们,是想避免以后多生什么事端。我想任何一个谨慎点的人,都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女人,居然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