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装?就是上回你从楼梯上失足跌落,救了你的那个男人嘛!金带紫走近镜前,帮忙四肢略微僵滞的千里系好兜衣的带子,恰好瞧见她满身的咬痕,“哇!他还真不懂得传香惜玉,你这样怎么见人嘛。”
“上回他救了我?”难怪她老觉得当时听见的男声与寒剑情低沉的嗓音极为相似。
“那个时候的你躺在人家怀里,一点也不知道羞怯,唉!也难怪了,谁教他长得那么好看呢。”金带紫以万分惋惜的口气说,像是有多哀叹为何昨晚寒剑情找的不是她。
“你很喜欢他?”罪孽呀!他竟然轻而易举地又俘获了一个无知女子的心。
“我说了你别吃醋。”她叮咛着,天真的口气宛若年幼的孩童。
“不过共度一夜春宵,此后依然是陌生人,我吃什么醋?”
“真搞不懂你!那么好的男人不捉紧点,小心将来后悔。可惜他要的是你,要不我老早就巴他巴得紧紧的,甩也甩不掉了。”
“你现在还是可以去黏他,说不定有机会。”听见别的女人坦白阐述对寒剑情的钦慕,千里心中并未有不悦的感觉,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太了解他,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对哪个女人放下真感情。
爱上他的女人都是自找苦吃!
“算啦!我可不想害你多一个情敌。”她索性坐到她身旁,方便说悄悄话。
“又?什么意思?”千里坐下来梳发,不期然从镜中瞧见金带紫满脸神秘兮兮的诡色,忍俊不住笑道:“恐怕是你努力探听好久的秘密吧?不说就算了。”金带紫足足比她大四岁,浮躁的个性却是怎么也改不过来,所有心事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青烟,我说你真是奇怪,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不想知道还有谁和你竞争那个男人?”
“他叫寒剑情。”她好心告知。
“哇——寒剑情?!是那闻名天下、富甲一方,以木材航运事业发迹的寒家吗?老天!你真逮到个富家少爷!”金带紫不顾形象地乱嚷嚷着。
闻名天下?富甲一方?那些名气财富恐怕是拿别人的不幸换来的吧,她不相信斐水灵有“你的秘密说是不说?我要下楼了。”梳妆完毕,镜里显得格外千桥百媚的人儿微微笑着,眉眼间流露出不同于往日的艳丽。
“喂!等等嘛!我说就是了,你先听着。”金带紫慌慌张张地将步山房门的千里拉回,强迫她安坐在床上。
“还不说?都快中午了,我们得早点下去。”虽然花苑白天的生意向来清淡,但她反倒喜欢有别于夜晚的弦急管繁,下午代闲无事的雨霖花苑。“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说吧。”
“还不就是有关昨晚和你共度春宵的那个男人吗?难怪我上回见到他觉得很眼熟,原来…喂,我好心告诉你这件事,可别传出去。”
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千里突然有预感,金带紫要讲的绝不会是她想听的。
“我不知道这件事你有没有听说过,不过昨晚我和柳儿她们一群人在花厅里闲聊时,无意中提起方姨脸上那道疤……你一定也很好奇吧?好好的脸上怎么会多出道疤痕?后来是跟着方姨好些年的桃花告诉咱们,那道疤是当初方姨背叛了某个男人的誓言,那男人气极之下出手伤她所致的。方姨年轻的时候,那个男人爱她爱得要死,所以才受不了打击,动手伤害女人……说了这么多,你该了解吧?”金带紫暗示地挤眉弄眼。
“了解什么?”从来就不爱探听他人的隐私,她简直是满头雾水。
“就是……呢……”讲得正高兴的金带紫瞥见门口那抹桃红色的人影时,立即煞住了月兑口欲出的话。“我答应桃花姊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是你,现在她来了,我先溜,有机会再让你知道。”她心虚地小声说着。
“带紫——”艳光四射的桃花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心下有些明白。“过来,你去楼下招待客位,让我跟青烟谈谈。”
“是。”金带紫难得地迈着文雅的步伐踏出房门,待桃花的目光扫不到时,又转过头来对千里扮了个鬼脸。
“青烟。”桃花清咳几声,“带紫没跟你扯什么不该的话吧?”
“当然。”
“那就好。”
“桃花姊一早上来,就只为了问这个?”桃花在苑里也算年长,只比方姨小二、两岁,待人处事各方面都做得挺好,姊妹们也就敬重她几分。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照惯例该来问问你今早的情况怎样,昨夜客倌可有好好怜借你?”
晚霞般的红晕漾上颊际,千里困窘地低垂下颈子。
“别害羞,这事早晚要习惯的,来,让桃花姊看看,你身子还好吧?”
“青烟很好。”推拒开桃花欲替她解开颈扣的手,千里难为情的说。昨夜才初经人事,况且她生性保守念旧,丝毫无法习惯花苑里姑娘们开放的作风,面对桃花过度的好意,只得婉转拒绝。
“没事就好。今早有几位大爷指名说要见你,都是城里财大气粗的上公贵族,只除了爱喝花酒,人品倒也不错,青烟,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虽然你昨天才开苞,照规矩不该太快又接客,但你也知道上回的事闹得多大,现在全扬州城的人都争着要见花魁玉青烟一面,老是不见客总不是办法……”桃花的个性不似金带紫爽朗,较来得圆滑世故,一言一语中总带着暗喻。
“桃花姊莫多说了,青烟懂。”既然最难受的一关已经过了,贞节早已治污,她也该看开点,别再给花苑添麻烦。
“你懂就好,省得还要我劝慰。这几位大爷年纪大了点,出手倒是阔气,千万别觉得委屈了。梳妆好了吧?跟我下楼来,我带你引见他们。”
千里点点头,顺从地跟着桃花来到楼下。
雨霖花苑的格局大致上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花园、后院,还有千里所居的“思远楼”,楼底下便是喧嚣繁华的花厅;要到二楼去,得经过一座特制的精致小梯,这座雕得精细典雅的梯子藏在花幕后平角,没仔细看是察觉不出来的。
千里在花幕后戴好面纱,姣好的身形跟着桃花走到花厅正中央。
时辰尚早,雕龙刻凤的厅堂内只坐定了三三两两几位客人。
袅娜的纤影末到,身上特有的淡雅清香先到。留着把白胡子,满脸不无经的庄老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臆间涨满美人儿的体香,很亵地笑道:“青烟姑娘总算来了!可让咱们这几把老骨头等得快散了。”
“桃花带青烟给众位大爷请安,各位莫佳气,要见仙子总得花些时辰等待,值得的!”桃花笑脸迎人地说。
千里冷眼注视着挑花周旋在众位大爷间,一脸盈盈笑,媚眼不停送着秋波;她不确定自己有天是否也能做到如此地步,能够坦然自若地利用女人的本能。即使现在已非清白之身,但面对这猥琐的笑脸,千里依然衍生出极端的憎厌。
“还不快让青烟姑娘就座,好好罚几杯酒。”
“暖——等等。”桃花眼明手快地打掉抚在青烟肩上的毛手。嚷道:“咱们青烟可是第一花魁哩!要她陪酒。等下辈子吧。先让青烟为各位赛几曲,要喝酒,等她下来再说。”
“谁要听曲?!我只想模模美人儿的小手。”偷袭未成功的陈老爷悻悻然地说。
“烦人规矩真多!李家大少也颇不满意。
“想见美人就得照规矩来,你想吃免费的豆腐!”不愧是打滚烟花场所多年的老手,两三下就将这群饿得流口水的色鬼给制得服服帖帖。桃花回过头,对青烟笑着说:“别管这群死鬼了!先上台奏文曲,待会儿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