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杀人!董树伍,叫你的部属退下,我们来场决斗!”问生一声闷哼中矛而退,气血翻涌乱走筋脉,哇地张口吐出鲜血。
“问生——”混战中的扣云瞥见他吐血中伤,不禁恨极嘶喊,“你们伤了问生,你们——该死!”
“不要!扣云,别用毒啊!”
怒令智昏的扣云已豁出一切,哪还听得进问生之劝?拔下毒植编成的手镯运气捏碎,连招呼也没就洒出毒粉,“既然你们想死,姑女乃女乃就成全你们!”
“啊!好痛……是毒粉,是毒……”
“好个毒蝎美人!”董树伍嘿嘿邪笑,“这么辣的美人抓回去献给皇上一定能令龙心大悦!”
“你们谁碰了我谁就得死!不信邪的就来试试!”
“扣云,不许你胡来,快走呐!”问生试图阻止转移向她那方的注意,奈何扣云的美太惊人,使得歹意横生的董树伍不屑专顾他。问生危颤地吸口气,创痕累累的身躯不断溢出血与元气,他能感觉到气海穴的骚动,甚至察觉四肢百骸间的真气正逐渐消散,他知道他妄动真力引发了歧颜绝毒,换言之——他的时间不多了。
“董树伍,如果你还自认是条硬汉,就别打娇弱女流的主意,和我公平地对决。”
“娇弱?”他讪笑两声反向扣云逼近,“老子可看不出这悍美人的娇弱,不如我看这样吧!让本官检查检查,如果她和这次杀人劫囚的事无关,老子就破例好心一回,替她引荐给圣上,你觉得如何呀?美人儿!”
“无耻!”向来高不可攀的扣云哪禁得起董树伍的羞辱?黑鞭一扬便闪电噬来。
“嘿嘿……”董树伍能当上二品带刀自有他的一套,见黑鞭卷来非但不避,反站了出去,信手抓来名倒楣官差向来势汹狠的鞭推去,藉那鞭被缠住的瞬间欺近扣云,“架式十足,可惜内力不够呀!美人儿。”
就在他的手伸向扣云白女敕娇颊之际,一句平地暴吼俄然震起。
“不准碰她!”
拔高半空的身形疾若鸿影冲来,一双各生六指的掌隐约泛银晶之光,化为两团利刃般的尖锐掌势破空而来。
“化刃掌?!”董树伍大惊失色作两步旋转,企望避开那剖天劈地的掌影,所有在他身旁的官兵无不被他一个个捉往漫天淹来的掌网中送,凄绝的哀嚎不绝于耳,血溅人飞景极畏怖!
“不准碰她,任何人都不准动她!”问生披头散发,神色冷厉,一反之前压抑之态,深敛于灵魂内的狂野悉数爆炸,对她的爱破除了誓言的捆缚,冲月兑了理智的缰绳。
董树伍完全被疯狂的问生骇住了,下意识地欲抓人送死时,却不期然抓到一把空气,愕忡地回头,只见所有官兵皆退出三尺之外满脸怨忿之色地瞪著他。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不快上前把这逆贼给我杀了?你们想抗命不成?”
“董树伍,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人渣,你不配活著!”
“是吗?”虽然慑于化刃掌的传说,但他仍壮著胆子嘲弄,“想要本官的命,你还不够格,光会讲大话只会死得更快!”
“想下地狱很简单,我带你去。”问生不喜不怒的面庞透著煞神霸韵,尤其是额心凸出的第三眼,恍似有生命地盯著他,讥诮又悲悯地盯著他,好似他的死期已近在眼前。
“不,我不信你真是瘟神,纳命来!”董树伍狗急跳墙,抡起七环刀便展出一招压箱绝技——七环斩!大刀荡出虚实刀影,凌厉无匹有若炼锻飞腾,将所有刀芒集中向问生的第三只眼,“看我毁了你的邪眼!”
“问生!”扣云再喊,却已阻遏不了动怒的他施展刚烈绝伦的化刃掌。
掌影对上刀芒,光华霎时烨炽交迸,教人瞧不清两方刀掌相接的落向。
“瘟神——”董树伍勉强吐出这两个字,未能说完他满腔悔恨,便让汩溢不休的液体给堵住呼吸,依稀能尝出这液体的咸涩,炽热的咸涩——“你知道吗?”问生双眼半合,“化刃掌之所以叫化刃掌,是因为这种刚绝的掌力连刀也化得穿,董树伍,能死在化刃掌下,你也该瞑目了。”
他茫然闭眼,而后倒下。
扣云瞅著他,浴血奋战的他是她完全陌生的,但却教她掉了魂著了魔;不知何时,两滴清泪滑落,她颤抖的双腿几乎撑不住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她空洞又满足的心已失去所有知觉。
“云儿。”问生对她笑了笑,拿出怀中珍收的礼物捧向她,“我在街上看见这条手绢,它让我直觉地想到你,上头题了一行字,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扣云张开这条色泽悠淡,看去恍若流云浮宇的手绢,盈眶的泪阻碍了她的视线,但仍能辨出字形。
愿揽云岚于怀游红尘忘俗遗世共此生泪,一颗颗染濡了手绢,破碎的哽咽强噎在喉咙,既吐不出又无法下咽,只能隔著泪幕痴凝著她的爱。
“喜欢……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他珍爱地抚模她的发、她的颊,最后在她唇瓣烙下缱绻一吻,“云儿,你是我心中最温柔善良的美人鱼,我好想守护你一辈子——可惜,我没这福气。”
“胡……胡说!”她止不住颤抖,止不住泪水,止不住绝望地拿出药盒,“你看,解药我炼好了,你只要吃下去就没事了,不……不会有事的……”
“云儿……云儿呀!”他似叹似痛反覆地唤著她的名,“我终究要对不起你,你要珍重。”
绝毒已在他重用化刃掌时侵入骨脏,就算有解药也是枉然,别看他仍站著讲话,其实他的内腑已受毒蚀败腐了,能直挺腰杆甚至开口,完全靠他那股坚强不懈的毅力撑著。
她握著他的手,握得好紧好紧,“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
问生的笑,好温柔好温柔,“我也是。”
“你们让我过去,发生什么事?这是御史府啊!你们怎能在此放肆?”珏仪牵著儿子穿过人群,神魂在瞧见那对人儿时完全停顿。
阖眼,他倒在她肩头。扣云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将他抱在怀里,泪奇迹似地停止。
“问生,你看,天好蓝,好澄澈;如果我们能乘著风一块翱翔必定快意,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变成云?我们相伴去看红尘,去踏天涯……”
看尽红尘繁华三千成烟岚如梦踏碎天涯浮云细水似春秋无痕“不!”珏仪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盯著秦如云怀中被血浸没的人,“不!不可能的……”
才两天光景,怎可能变成这样?她正想向他道歉,说她不是故意要诅咒他的,她是一时气昏了头,这两天她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她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而强求他做逾矩之决,是她错了,她是回府来道歉的……“太迟了——”扣云恍惚地仰望苍穹,“这个梦来得太迟了,问生,庄则礼说得没错,这世界是没有天理的。”
“不……”松开儿子的手,珏仪拔足欲奔向前。
“别过去!我师妹起火自焚,将把她身上所有毒全燃为毒焰毒气毒尘,靠近会赔上一条命啊!”
“放开我!我要过去,我还没向他道歉,我不是故意要诅咒他的,我没有要他死的意思,问生——莫问生!你醒醒啊!我错了,你原谅我……”
“别喊了,他听不到的!”石岩军心痛如绞地直视那端被火焰包围住的人,四下官兵早已做鸟兽散,“师妹……你还是选择跟他走……”
“不!我不相信!”珏仪死命捶打抱住她的石岩军,哀声哭求,“放开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