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句话不是才刚拿来骂过他吗?几时角色对调啦?芝苹也感到哭笑不得。
“对不起……”芝苹真诚地道歉:“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无识整颗心皆为她而揪紧:“你是个幽默坚强又善良的女孩子,我看得出来。”
芝苹的双顿因他的赞美而烧烫起来,羞赧地抽回自己的手,她的体温仍是不听使唤地直线上升。
江芝苹,你少三八了,人家不过是说些好话安慰你而已,发颠呐!脸红什么?
芝苹不敢狂妄自大地以为自己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好:“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不!你做了很多……”芝苹的感激又一箩筐地倒出来:“你不仅忍受我的无理取闹,还解释给我听,我在什么地方,还教我怎么牵制我的力量,为我疗伤又挨我骂……”芝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下来,越数越心虚,越数头越低:“我还不知好歹地迁怒到你身上,还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
惨了,连自己都忍不住要厌恶自己了!
芝苹绞着手指谴责自己:我是哪根筋接错了?怎么这么教人受不了……
他的大掌在她意料不到中包覆住她的:“别自责,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你的行为均是因为乍到陌生环境的不安所引起的,我了解,是我没有好好地向你解释,让你担心惊怕,是我不对。”
芝苹敢对天发誓,她一定自耳根红到脚趾头了,僵直地摆月兑他双掌的包里,她退了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不用怕我着急又乱骂人,芝苹不会了。”
无识怔仲地感觉失落,当地缩回双手的时候,他的心有如被挖走了一大块,空空荡荡地好不寂寞,他是怎么了?是呀!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任她呼来喝去也不怒不恼,他是法魔啊!怎会为了个半大不小的人类女子如此牵心动魄?
“吴先生?吴先生!”
芝苹的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无识拉开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
“骗人。”芝苹不用想也知道他说谎,因为他跟她一样,一惹出大麻烦就直喊没事没事,嘴上越是没事那代表纰漏捅得越大。
“吴先生,出了什么事?”芝苹关心地凝视着无识,暂将诸事抛于脑后,拉了他往旁边的椅子一坐,她站在他面前努力地想看出他脸色苍白的原因:“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将软凉的手背贴在他额上,另一手贴自己的:“没有发烧啊!还是你吃坏肚子闹胃痛?对,铁定是这样,我曾经喝牛女乃又吃零食,还一个人扫光了冰箱里所有的冰棒,肚子痛了两天,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她絮絮叨嚷了一大串,跑去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吴先生,喝杯茶,慈宁说过白开水能稀释胄酸,可以稍减胃痛。”接着她端详四周:“你们这里好像古装电影的片场,一进门就是两旁摆椅的客厅,还供应茶水,连茶壶也像古时候用的陶器,真好玩。”
她东模模西探探,对陌生的国度有着说不出的兴趣与好奇:“我还以为魔界跟冥界类似是黑色没有阳光,没想到和人界一模一样……咦!吴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真的很痛吗?”
芝苹蹲到他跟前,仰看他的垂首面容:“这样好了,我帮你按摩好不好?奕霆教过我一套按摩法,他说人体有筋路骨节穴道,若加以适力疏导会使全身的神经放松,这样你的胃痛就比较好了。”
无识手握那杯茶,心绪宛如杯内的水般连连波纹震动不休。“我不姓吴,魔界人没有姓。”
“可是……”聪明的芝苹立刻联想到:“难不成你的无是有无的无?士呢?是不是文人雅士的士?”
“意识的识。”他只扼要地说。
得到答案的芝苹,眼睛瞪得比荔枝还大:“无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宇?你老爸老妈是不是不认识你?不然怎么叫无识?不对呀!如果他们不认识你,又怎会替你取名字?”
她又眨眼又敲头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无识却直盯着杯子出神,无法自惊撼中恢复。
想不到……想不到她不仅是无受的大限,我该如何是好?
“无识先生!无识先生!”芝苹又在那大呼小叫:“你的胃还痛不痛?要不要我帮你按摩?”她把袖子卷得老高,一双眸盛载着跃跃欲试的悄皮,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无识命令自己直视她,犀利的眼神犹似要看穿她,看穿她瞳中倒映出的自己。
一头削得短短的直发总是随着她的动作飞扬,一袭式样普通的休闲服,圆润如苹果的脸蛋上镶嵌着双活灵灵的翦水瞳眸,她的眉略粗,她的唇丰厚,小巧的鼻子在整张面孔中央画出优雅的线条。严格说来她并不美,她也没有微雅娜细致出尘的气质,她是活泼的,是孩子气的,是大方的,甚至是豪爽的,但就是独缺女性专有的柔媚。
为什么?
无识的神魂迷蒙了起来:为什么他会为这么个女孩牵动莫名?
芝苹猛眨眼,每当她遇上疑困时,她就会侧首眨眼地为问题寻找解答,这习惯性的小动作老是改不过来,殊不知她这下意识的特别为她添加了令人怜惜的稚顽天真。
“唉……”无识叹息了,他早知自己会有这一关,魔界的每个人都有勘不破、放不下的执着;而擅于窥视人心、操控人意的魔界人最怕遇上自己的大限,因为他们知道当他们执意于某事某物上,就再也不能自在地妄为,只注意挂念着这件事、人,甚至可以为了保有它的存在而抹杀了自己的存在。
是的,魔界人不能恋爱。
无情是一例,无闻是一例,微雅娜更是血淋淋的铁证;是诅咒抑或因果已无从考究,但魔界人的命运似乎生来就注定不能牵情动绪,这是每个魔界人一懂事就必须严记守循的定律,爱会使魔界死伤殆尽,所以魔界视爱为天敌。他们有条不成文的认知:一旦遇到自己的“大限”,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杀了对方;第二,成为对方的奴隶!
芝苹着实猜不透无识在想什么,他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眼神却又虚无缥缈,好像灵魂出窍,又好像把意识放逐到某不知名的时空飘荡。
是否他也有伤?
她不禁揣测起他倏现的脆弱与忧慌:是什么让他突如其来地呆愣?是她引他忆起过往吗?
芝苹不清楚魔界是怎生的世界,她更无法确定魔界人是不是跟人类一样有七情六欲,有快乐有哀愁,但依他的举止来看,魔界人也是人,可能在感情上与人类大同小异吧?她不敢乱加评论,毕竟这些都不是她管得着的事,她也没有能力管,她只是个过客,什么都不该说。
只是……未来难免令她举目迷茫;如今身处异乡,她能做什么?不知道慈宁他们可好?是否发现她已不在人界?她来这不晓得多久了,他们那边可有状况?
一停止嘻笑,庞大的思念之情就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直似要将她卷没入痛楚之中,自己不能待在此等候,连等候的是什么都不了解,是盼魔王相助送她回去,还是等机缘为她可为之事?
芝苹觉得她有如伫立在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眼前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也都朝自己的既走和明天奔去,只有她!只有她分不清她站在哪里该往何去,她没有值得期待的快乐,也没有拥有过偶然的惊喜。她的人生浮啊沉沉无所著力,她的前程晦涩而没有目的;在无忧无虑的躯壳里,装的不过是缕漂泊无依的灵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