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太一相情愿了,就让一切都留待时间去解决吧!是对是错,反正最后都会水落石出……”麦玉霞的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汤树杰?”
“我没说我讨厌他……,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麦玉霞的语气既冰冷又矜持。
金薇亚一时无奈,她静默了半天,似乎再也想不起其它值得交谈的话题,于是她只好拿起桌上一片半冷的松饼,慢慢吃着,并且不知不觉地发了呆。麦玉霞也不肯主动说话,她只是定睛凝神望着杯子里的茶液,久久不曾眨动眼皮。麦玉霞淡淡的眼珠里,其实盈满了令人费疑猜的沉思表情,但是金薇亚却不肯去察觉麦玉霞内心的困境。
既然彼此都无话可说,金薇亚沉不住气,只好随便找个借口,告别了麦玉霞,匆匆结束了那天的下午茶。
第九章
离开了麦玉霞,金薇亚独自在街头闲逛,杂在陌生人群中,金薇亚一朕木然,漫无目标地走路,使她看来似乎没有平常那么炫丽,满街的商品橱窗,分散她的视觉焦距,使她的双眼因为空虚而显得呆滞。于是乎,车烟滚滚、人声鼎沸的街头风尘,竟让她沾染了一身风里的樵悻……
冬日午后的街头,连阳光都显得那么薄弱,何况是人的心情呢?一切都等过了这一季寒冬再说吧!也许等春天来临时,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这么想着,金薇亚的心头就觉得宽慰许多,至少她的黑蕾丝睡衣还放在汤树杰的衣橱里,只要那件性感睡衣还留在那儿,她便有了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借口,随时可以进出汤树杰的住处。
不过,事情的胶着状态,倒也真让人沮丧难安。这段日子里,汤树杰一个月才勉强见她两、三次,而且就算见了面,有时竟说不到三句话,就气得她不得不暂且离开。虽然她自认为并不是那种在感情上死缠拦打的女人,但是再怎么说,她部曾经为他堕过胎、受过苦,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对她那么绝情,然而最近他每次讲话都故意语带玄机,充满嘲弄或冷笑,让她更加无所适从。就像上礼拜某个夜晚,她到汤树杰住处,不想说服他趁着寒假一起出国去旅游几天,但是汤树杰却忽然对她说:
“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想安定下来,你懂吗?”
“我当然懂,我也想安定下来……”
“可惜你是个天生无法安定的女人!”
“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吗?”
“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我对你的了解程度,绝对是超乎你所想象的,你相信吗?现在我所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暗我一生一世、安安份份过日子的女人,你能吗?”
“你没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不能?”
“你要怎么过安定的生活?其它的先别谈,光说你的工作问题,你的工作性质既没保障又缺乏制度,连最基本的准时下班都不能掌握了,更别提你的个性问题了,哪个男人不希望每天下班以后,能回到一个温暖舒适的家,而那个家的女主人早已把家事料理好……”
金薇亚听了男人的告白,嘴里想争辩,心底却是有苦说不出。那么,一切都是她搞错了?还是活在目前这种时代里,每个人的想法和观念,就跟媒体信息一样
瞬息万变?或者价值观与意识型态也类似流行服饰,每年每季都有新的流行趋势?她记得当初曾经问过男人喜欢她的理由,男人笑着说:因为他不喜欢那种不会打扮自己,成天没情趣,只想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识社会的传统女人。
为此,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充满理性的坚强与自信,和男人相处时,她从不主动流露传统的温柔,当男人在打扫房子时,她顶多帮他递递抹布、收收东西,男人动手洗衣服,她只是在一旁甜蜜地陪伴他,曾经,她还假装过不会煮饭、做家事,所有这些举动,为的就是要凸显形象,标示自己与那些平庸的传统女人之间的区别。
除此之外,她甚至刻意剔除自我意识中所残存的女性制约嗜好,所以很久以来,她已经不再玩棒针打毛线,或沉溺在烹饪的游戏中,只因为专家说:那是女性被父权社会压抑扭曲的制约遗毒,更因为她脑海中深刻记得
她曾经用心打过一条漂亮的围巾,送给一个名叫霜哲伟的男人,霜哲伟不但没受到她的深情感动,还对她那学服装设计的学,用着轻忽不解的态度来否定她。
就连叶千钟也总是说,爱她是因为她美丽迷人,因为她永远不会像一般已婚妇女那样樵粹乏味,她——金薇亚,永远胜过罗冬美那种平凡女人不只千万倍,她才是男人潜意识中真正想拥有的女人,不是吗?她不只试图瓦解女人的传统梦魇,在床上也彻底解放自己,她曾经让男人浪醉臣服……
那么,如今这一切都不算数了吗?男人说他只想要一个能够让他感受到安定的女人,谁说她不能?她只是一时表错情、走岔了路罢了!难度高的角色她都能演了,何况平庸平凡的角色?那还不是一下子就能驾轻就熟?于是她语气坚定地对男人说:
“你想要的安定,也正是我所渴望的,既然我们的想法一致,为什么不给彼此机会呢?你是知道的,在民间公司工作,业务压力大,本来就很难准时下班,如果你对我的基本要求只有准时下班,那么我可以答应你,我会想办法参加高普考,如果我考上了,到公家机关上班,你是不是就会——跟我结婚?”
金薇亚的态度故意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样子,一时竟也逼使汤树杰无话可答。
然而,逞口舌之快的话是说了,但是日子一天天过下去,金薇亚从来没真心准备过考试,她心里反复想着:像那种比大学联考更可怕的考试,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挤破头参加,她为什么要放着眼前的工作不做,去忍受那种莫名其妙的煎熬?何况她心里多少也明白,就算她真的去参加考试,汤树杰也未必会感激她,即使考上了,杨树杰可也没承诺一定要跟她结婚,长久以来,难道她还能不了解男人吗?
必于这些苦闷,她不想找麦玉霞倾诉,但是不知怎么的,麦玉霞最近的态度,不像从前那么善意体贴,也许这年头,每个人肚子里都藏着一段不欲人知的辛酸委屈,谁还能管得了谁?所以此刻她只好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当她经过一家百货公司的门口时,人群中,一个浓墨粉彩画成小丑脸的残障者,坐在轮椅上向她兜售口香糟,金薇亚看见那浓彩小丑脸的悲情眼神,感到衰然心惊,她其实想停下来买那小丑手中的口香糖,但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和大部分的人一样——冷漠地走过口
回头,想着一切纷扰的思绪,金薇亚暗自叹着气,地想:反正都快过年了,一切问题还是等春天以后再说吧!
棒年春天,金薇亚依旧在原先的旅行社上班,旅行社隔壁的巷口,有一家阴阴暗暗的旧式小当铺,当铺老板是一个名叫刘英豪的中年男子,刘英豪的年纪虽然还不到三十八岁,但外表着起来却有四十五岁那么老气,因为他的皮肤毛细孔粗糙,五官又极为普通,身材虽高大,但腰围已有中年发福的迹象了。
去年,那当铺老板刘英豪曾委托旅行社办理出国手续,所以认得金薇亚。每天,金薇亚上下班时,都会经过当铺门口,有时候刘老板刚好站在店门口,总是用一种很严肃的旧式态度,和金薇亚打招呼。刚开始,金薇亚觉得刘老板的脸着起来很凶悍,后来和他打招呼习惯了,就觉得他的凶悍表情,只不过是因为长年守着祖传的当铺,而那当铺的布帘子又刚好遮住了光线,外面的阳光总是照不进来的缘故吧?因此,金薇亚偶尔心情好时,也会驻足停下来和刘老板闲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