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强听到她的话后,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痛,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许久,才声音涩涩地道:“你……误会了。”
“误会?”独孤明月冷笑,然,眼中渐涌的泪却再也忍不住落下,脸色更加苍白如纸,“真是一个完美的局,从开始接近我,假意中毒被我所擒,到为了灵石与我交易,一路护送我到白集镇,一点点地,一步步地让我对你的疑心渐渐消失。每一步棋都走得恰到好处,发现我是女儿身之后,又对我……”她声音顿住,狠狠地拭去眼角的泪,咬着牙道:“萧强!我真是小看你了!”
萧强凡欲开口,然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悲怆。他心中暗叹,以她高傲的心性,现在说什么……怕是也没用了吧?
“没想到,我独孤明月自诩为聪明,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本也没什么,江湖险恶,只能怪我识人不清,我只恨我自己……”她转过头,不再与萧强对视,苦涩地笑了笑,笑容中,却有无尽的凄凉与失望,道:“不但付出了信任,还赔上了一颗心!”
“明月……”萧强叹息般地唤道,表情复杂而痛苦。
独孤明月的身形晃了一下,幸好身侧的静儿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静儿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样子,顿时有些无措,恨声道:“你别气,我们杀了他不就得了。”
独孤明月微微地摇了摇头,“傻静儿!我们的武功怎么打得过他啊!”然后,她又看向一身青衣的萧强,一把长剑,仍是那么俊逸不凡,她渐渐平静下来道:“萧强,你我相处这几日来,想必你也知道了不少我的暗桩、势力。你自可以把这些转告给派你来的人。要我独孤明月的命也可以,我就站在这里,你拿去便是了。我若死了,再瓦解我培养的势力,更加易如反掌?”
“明月……我绝不想伤你的。”萧强表情痛苦地道,“我以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哼!没用的。”她高傲地扬起头,决然道:“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我走。”
萧强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复杂,表情凝重而痛苦,似挣扎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道:“保重!”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已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
“好!”独孤明月笑了笑,然,目光却冷厉如冰,再无眼泪,“今日一别,他日相见,必是我取你性命之时。你……也保重!”语罢,转身与林静儿决然而去。
萧强怔怔地站在原地,耳畔忽然响起——
“如果……我退一步呢?我不要求你帮我独孤明月杀一人,你能否像那晚所说的……留下来陪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答应陪我一辈子,说话要算数哦?”
“萧大哥,被人疼爱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啊……”
萧强突然间觉得心神俱裂,喉咙一甜,“哇”地喷出一口血,身形亦踉跄了一下。明月……难道你我真的是无缘吗?真是天意如此吗?
◎◎◎◎
三个月后,荷香楼。
独孤明月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翻看着。屋中点着紫金暖炉,轻烟氤氲。忽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继而门开了,她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道:“这几日去哪了?没事的时候别去外面跑。”
“姐……”
“叫‘公子’!”独孤明月仍是淡淡的语气,慢慢地翻了一页书。握书的手苍白瘦削同她的脸色一样没有血色。
“又没有外人在!”林静儿不服气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公子’,这些日子不去青龙堂,不怕副堂主的位置被人夺去啊?”
独孤明月仍然没有抬头,眼睛都不眨一下,许久,淡淡地道:“如果我不让,谁也夺不去。”
“哼!那可说不定!这几年你帮独孤天打下了半壁江山,北六省的绿林都被青龙堂收服了,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服你不服他,他早将你视为眼中钉,不除不快。”林静儿担忧地说道。
独孤明月终于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静儿,不由得笑道:“我的小静儿知道为我分担烦恼了。还真是长大了!”
“‘公子’,你别取笑我,我又不是笨蛋。你虽然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有眼睛也会看啊!你从武林大会回来以后,就不曾开心过,整天郁郁寡欢,连青龙堂的公务你都交给别人去处理,告假养伤。虽然独孤天的儿子在我们手里,他暂时还不敢对我们下毒手。但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就背着你做了一件事。”
独孤明月脸色一变,急问:“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林静儿被独孤明月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回道:“我只是看你郁闷,便想让你高兴一下,于是,我就决定去杀了萧强!”
“什么!”独孤明月一惊,书“啪”地掉在地上。蓦地,她由软榻上坐起,身形忽又一怔,眼神复杂地闪烁着,然后,又慢慢地躺回榻上,“以你的武功还杀不了他,你能平安回来,他已手下留情了。”
“才不是呢!是我手下留情才对。”
“什么意思?”独孤明月目光雪亮如电,看向林静儿。
“他……他的腿真的残废了!我想,他需要灵石疗伤的事,并没有骗我们。至于……其他的,我也搞不清楚了。”
“是吗?”独孤明月表情复杂,许久,才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暖炉的轻烟缭绕,寂静中,林静儿又道:“菲儿给我们寄来的书信中不是提过,在南岛,有一位蒙面的年轻人,暗中救过她,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萧强啊?”
独孤明月仍然沉默着,没有回答。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深远地望向荷花池塘。那里,花早已残败,荷叶枯黄,一片萧瑟。许久,她忽然问道:“静儿,你知道我最不了解的人是谁吗?”声音空茫悲凉。
“你是指萧强吧?”静儿回答道。
“不!你错了!”独孤明月缓缓地转过身,神情凄然,“我最不了解的人……”她低喃叹息着,“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啊……”
“‘公子’,我不明白。”林静儿困惑地摇摇头。
独孤明月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当听到静儿去杀萧强的时候,那一瞬间,心中的感觉竟是——痛,痛彻心扉。她怕,怕萧强真的死了。这究竟是爱,还是恨?
独孤明月神情迷惘,许久,才淡淡地道:“静儿,我还能做回林明月吗?”
“呃?”林静儿更糊涂了,手指搔弄着耳边的发辫,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怎么回答啊?
第八章
威信镖局,虽然已开了十几年了,但在江湖上仍然默默无闻。十几年来,所接下的最大一票镖,也只有五百两银子而已。
总镖头年近五旬,性情淳和,手下有十几个镖师跟他混饭吃,虽说发不了财,日于过得倒也清闲。镖头膝下有一双儿女。女儿彩云,年方十六,性情开朗活泼。
此刻,她却蹿到威信镖局后巷的一家民宅里。
“萧大哥,我把药熬好了,你快喝了吧。”彩云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递给坐在院中木椅上的萧强。
“谢谢!”萧强接过碗,笑着说道。然而,他的眼睛却是没有笑意的。
“彩云姑娘真是越大越漂亮了。”刚推门出来的郭大婶看见这一幕,满面笑容地说道:“将来嫁给萧兄弟,也定是个贤惠的娘子。瞧!现在就知道心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