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西客栈,若薇发觉她的处境一天比一天更加难堪。她不是拥有蓝道,就是弃他而去。她试图找出一个中立点,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她本想以单纯的友谊对待他,然而每一个微笑、每一道视线都会转为亲密的,双手的轻触会转为拥抱的渴望。最后若薇只好重拾昔日的敌意,然而发觉情况更糟。他们的争执、尖刻的言语,都带着一股潜在的兴奋。在那时他们最为渴望对方,于是若薇对自己汹涌的情感无计可施。
但她若委身于他又如何?若薇害怕像他那样的男人无法忠于一个女子。她不想攀上云端,然后再一头栽下来。而且蓝道也逼得她快要发狂了。有时他死盯着她,使她因愉快和困惑而脸红,被这样一个男人渴望真是要命的事。
她不能让自己对他产生占有欲,但当他们走在哈维的街道上,望向美丽的橱窗时,若该感到许多羡慕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使她忍不住靶到高大健壮的他是她的战利品。
幸好在他们的亲密变得令人无法忍受时,蓝道离开了洛西客栈。若薇不快地发觉他不在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想他何时会回来。
她固执地不提他们离开法国的日期,虽然他的公事显然很快就会结束了。一个在伦敦的新生活、新工作,能够见到并和玫蜜谈话——若薇很喜欢想这件些事情。她知道蓝道会让她过得好好的,也许当一位和善贵妇的伴从,或是在一个高尚的家庭里当女乃妈。
但若薇对他们即将离开法国并不感到愉快。老实说,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忍受再也见不到蓝道的日子。等她有一天年老白发苍苍时,是否能够忘记未来的柏蓝道伯爵,他曾热情地渴望她,和她在一间小小的舞厅中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她会一再回味这些记忆,使它们璀璨发亮。
当美国来的棉花终于进港的那可怕的一天到来时,若薇啜饮巧克力,望着蓝道刮胡子。在习惯了住在一起的亲密,像是帮忙扣扣子和系领带后,若薇养成了每天早上溜进他房间看他梳洗的习惯,蓝道也不以为意。
在哈维过了一星期之后,若薇对自己承认她喜欢看他穿着那件酒红色的晨袍:他修长的双腿、光滑的颈项,以及晨袍遮掩不住的宽阔胸膛。她以前从没有机会如此从容地欣赏一个男人的身体。
他的身体坚实、强壮。若薇发现他没有人工的魁力,没有小心卷好的长发,以及其他时髦男子的装饰。然而,他却是最迷人的男人,她想道,没有女人会反驳她的意见。
"蓝道?"当他刮下颊上最后一道肥皂泡沫时,她问道。
"什么?"
"如果货物没有问题的话会怎么样?"
"那么柏氏船运或许就可以赢过东印度公司,获得合约,使我们在市场上获得稳固的地位。还有什么别的?你我要回家了。我祖父曾称赞我干得好,因为我证明了自己能处理家族的事物,而且我将继承的产业也如磐石一般稳固了。"
"如果事与愿违呢?"
"我就陷入一场大战,成为众矢之的,会头大不已、食不下咽。你和我要留在这儿,一直到问题解决为止。"
若薇放弃她可能在此多留几个星期的一线希望。为了蓝道着想,她希望这批棉花完美无缺。
他伸手拿干净毛巾时,若薇直起身子走向他。他由镜中看见她接近,蓝道转过身,眼中带着疑问。她没穿鞋,足足比他矮一个头。他几乎讶异于她的娇小。她伸手触模他的脸时他的心跳停止了。若薇轻柔地用手指拂去他下颔上的肥皂泡沫,对他微笑。
"你没擦干净。"她多此一举地说道,然后踮起脚尖,很快在他光滑的颊上印下一吻。他直直站着,表情深不可测。
"祝你好运,柏先生,别让几个美国人占了你上风。"
"我的问题不在于美国人,"蓝道说,他的唇上弯成一个微笑。"是一个英国女孩,她不该到绅士的房间去看他们刮胡子。"
"什么绅士?"若薇问道,她的微笑几乎是嘲弄的。蓝道忍不住露齿一笑,一面示意她离开。
早晨的码头热闹非常,但这次蓝道无动于衷。贾船长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切都好。"当棉花和其他财物通关时,蓝道双手插在口袋中,望着进行的程序。他的视线跟着贾伟力,后者指挥"猫夫人号"上的船员将货物卸下来。
那些人工作顺溜,对码头卸货的过程非常熟悉。贾船长感觉蓝道在看他,转过身沉思地凝视他,仿佛正在下一个决定。
"船长。"蓝道说,声音中有着疑问,于是贾船长以水手的大步走向他。
"如果你能抽空一分钟的话,我想和你谈谈,先生。"船长道,他的灰眸和银发相得益彰。蓝道好奇地颔首,贾伟力再度迟疑。"这不干我的事,"他说。"但你是个好雇主,也是个正直的人,我猜我们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我不认为你像是个随便——"
"贾伟力,"蓝道打断道,他微微露齿一笑。"用不着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
年长的男人无声地点头,伸手到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那是最近的泰晤士报上的一栏。蓝道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一只大手抚着自己紧张的颈背。然后,在标题'法国'那一栏下的字句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项有关贝于曼的惊人谣言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后者目前居于加莱。最近的报导显示一位年轻的白小姐自称是这位伦敦前居民的私生女。这位有名绅士后裔引起广泛的好奇。我们的消息来源无法证实。
蓝道感到月复部因愤怒而紧缩。他仍是一副漠然的表情,迎向贾伟力的审视。"有趣,"他评论道。"这和我有啥关系?"
"报纸上没有说出来的是,"贾伟力小心地说道。"你的名字和这个女人连在一起。他们说你之所以在法国逗留不是为了公事,她是你的……你的……"用不着说完这句话。蓝道知道贾伟力出入于上流社会,他的消息很可能是正确的。如果这样,若薇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英国的每个舞会、每顿午餐、每次狩猎和每个街角上。
他大声诅咒。"贝于曼,我要用你的领带把你勒死。"
"那么你不否认了?"船长问道。
蓝道的唇鄙夷地扭曲。"有关系吗?谣言最该死之处就是无论你否认或证实,都更助长谣言流传。"
"没错。"贾伟力瞥一眼见手下正要用绳索吊下一箱沉重的瓷器。"对不起,我有点事待办。"
蓝道几乎没注意到船长离去,他皱眉瞪着码头。现在他要是带若薇回家就该死了,天知道人家会怎么对待她。想到人家猜疑她的身分就使他毛发直竖。
贝于曼的女儿。在伦敦的上流社会中她会成为恶名昭彰、众矢之的的对象。对名士派的人而言,腐化人心的工作不只是项游戏,也是一种微妙的艺术。他们会都想要她,他们会试图将她从他身边骗走,哄骗诱惑,无所不用极其,以截断蓝道小心翼翼牵绊住她的丝带。
她会被每个公子追求,他们全想要她当情妇,因为她美丽而且有个出名的父亲。想到她被人抢走使蓝道的下颚因愤怒而紧绷,保护欲油然而生,他不会允许他们碰她。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掠过他脑海,如果他让她冠上他的姓呢?
人们不会想占一个姓柏的女人的便宜,无论她父亲是谁都一样。如果贝于曼愤怒的债主胆敢接近她,蓝道就可以合法地自己对付他们。婚姻。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但突然之间它看来像是完美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