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恼地推开压着她的男人,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将门锁上。心狂跳着,无论她怎么抚着胸口都没有用;唇上沾着外来的热度和酒味,越擦感觉越清晰。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明天她该如何面对他?她的计划又该如何继续下去?她真是个没节操的女人,白天还对人冷冰冰的,晚上居然和他亲吻了。虽然及时刹住了,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的轻浮。
在盥洗室里洗了十分钟的冷水脸,她总算将心头的浮躁冷却下来了。重新躺回床上,古聆顿感心神俱疲。不能再让同样的事发生了,她朦胧地想,明天一定要再加把劲才行,要让他更加不满,那样……一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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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过去了,古聆疲倦地将自己关进房间,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今天摔了五次东西,骂了四个人——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凶悍,古聆苦笑着想,还要熬多久呢?每一天都好漫长、好吃力,大概快半个月了吧,她惟一的体会便是度日如年。林朔涛的忍耐心还不是普通的强韧,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冷嘲热讽,他都笑着包容,没有一句重话,害得她都想为他的圣人作风自杀谢罪了。上天啊,至少让他有一点点厌恶吧!要不然她都无法给自己交待了,如果一直没有成效的话,她不是平白无故地乱得罪人呢——像疯狗一样!“林朔涛,你这个大笨蛋,大呆瓜!你到底是不是人哪!”实在气不过自己的挫败,古聆发泄般地破口大骂。
发泄完毕后,古聆惬意地泡了个热水澡。天越来越冷了,她连门也不想出。不知是不是患病的缘故,她变得好怕冷,寒风一吹就缩头缩脑,缩手缩脚。真正的冬天还没到,她就整夜都开暖气了,要是到了,她恐怕要装个三四台暖气机。
幸好啊,她接了这么一份差事,奢侈的生活让她冻不着,也饿不着,还有钱拿。简直就像天上掉的馅饼偏偏被她捡到了。其实仔细想想,老天待她也不薄,在死前能享尽一切荣华富贵,赚不少的一笔钱养家,死了也没有太多后顾之忧。这一生虽然早早结束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事。若一定要说的话,也就只有一件事——没有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林朔涛其实是个不错的对象,英俊多金又温柔体贴更爱她,如果说她一点都不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然而这几天,她过得很奇怪,似乎把一个人分成两半又似乎多出一个自己,白天和晚上两个绝然不同的她交替着。她本人也觉得荒谬却又无力阻止自己这种人格分裂趋向。白天,她端着冰冷的脸,挑剔、暴躁、不友善;晚上,她带着温柔的笑、优雅、安静又随和。她都不知道哪个是她了,都是?还是都不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古聆抚弄着泡沫出神地想。她这种两极反应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都会觉得奇怪,偏偏林朔涛的睡觉失忆症起到了阻碍作用,他一点都记不起晚上发生的事,第二天仍旧如常地承受她的恶言恶语。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在跟两个人打交道,因为面对两个人,她才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态度。睡觉失忆这种病她从未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似病非病的症状总是叫人忍不住怀疑。不错,她其实一直怀疑林朔涛是假装的,可是又找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最后由于她自己也贪恋人夜后那段令她身心均得到解放的时刻而故意忽略了她的怀疑。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一天下来的疲惫总让她的思绪处于停滞状态,懒得想更多,只是顺着习惯做些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的事。白天越来越像酷刑,加诸于她精神上的枷锁。相对的,黑夜越来越能让她的枷锁得到暂时的松懈,而她也越来越渴求黑夜的降临。
乱!太乱了!
爸琴声准时从对门传过来。十点,古聆不看钟也知道。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想过去,这种奇怪的习性要是养成习惯的话,她恐怕会舍不得离开这里,到时她的生活将会更加乱。然而,不幸的是,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她已经养成习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披了件较厚的睡袍像是被催眠般地朝门口走去。古聆知道她要是不过去听完曲子,那这一夜的好梦将由失眠代替。她真怀疑林朔涛是不是用了什么独特的方法在他的钢琴曲中加人了罂粟,不然她怎么有种上瘾的感觉呢?
推开那扇和她的房门心心相印的门,古聆如往常一样看见那个高瘦却健壮的身影坐在漆黑的钢琴前晃动。依旧是凌乱又不失分寸的短发,松垮的白色睡袍,小麦色的肌肤坦露着,散发出一种能唤醒人体本能的信息。
迸聆仍在那张漆黑的真皮沙发上抱膝而坐,凝视着如往常一样摆在琴架上的悲伤的红色液体,陷入一片空白。如果曲子中真有罂粟的话,此刻便是最叫人享受的时刻。
林朔涛弹了两首曲子,都是夜曲之类的。他知道她喜欢,因为她总是弹完后仍沉醉其中,今天也不例外。端起酒,他走过去坐在她身侧,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后背上,然后看着她,呷着酒。古聆松开抱着双膝的手,侧身躺下,头枕在他的腿上。动作连贯自如得过分,自然得像是一对一起生活至少有十年的老夫妻。她身上那件应该是大冬天才穿的睡袍,把被完整地包在里面,只除了小脑袋和小脚趾。她很怕冷,他发现,所以很自然地,他总把手覆上她的小脑袋,游走于她的发丝和脸蛋之间,用他手掌的热度温暖她。
直到林朔涛将红酒饮完,用沾着酒味、带着炽热的唇覆上柯安冰冷的唇后,他们的一天就算结束了。柯安从不让他过分地索取欢笑,只要他一叫她的名字,她就会马上起身离开,背影很是绝然。他不懂她,照例如果有女人像她那样对他,他肯定会嗤之以鼻,拂袖而去。而她,他舍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已有不少地方软化坍塌了,温柔软弱得不像他了。但是他怎么也不敢亵渎柯安,她让他忍不住要呵护,他享受她陪伴在侧的时光。柯安不是别的女人,即使她属于林朔涛,他也不想像以前一样把她当做报复的工具,随意地玩弄。
大多数时间,他们都不用言语交谈,除了琴声外,这个房间通常是沉默的。他们有着一种奇异的默契,肢体和眼神都能用来交流。然而,他还是看不懂她,这让他焦躁不安。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心灵相通呢?他只是个影子,她虽然和他在一起,但或许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他狂妄地想要拥抱她,用他没有实体的臂膀。可是影子始终是影子,他拥抱心爱之人的影像缘于那个实体对他所爱之人的拥抱,他怀中的也只是个影子,一个连心也没有的影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受到这种折磨?既然吝于给一副躯体又何必要大方地赐予他灵魂呢?上帝啊,您这样安排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如果你是残忍的,为何不干脆连他的灵魂一并夺去;如果你是仁慈的,为何不让他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又该如何延续这段没有躯壳的人生呢?
林朔涛看着墙壁上那巨幅的天使画像,只觉讽刺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