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莲这时候才悲痛地发现,父亲平素再多的宠爱都是虚假的,什么都比不过一个“嫡庶之分”。
世人重嫡,世情如此。
裴清莲这时候甚至连自己的生母都有些怨恨了,她为什么就没能上位成为正室夫人呢?那样她也会变成嫡女了。
此时裴清莲笑咪咪地对裴清荷道:“姊姊,妹妹是特意来向你贺喜的。过不多久,你说不定就成侯爷府的世子夫人了呢。”
裴清荷眨眨眼睛,说:“真的吗?我什么也没听说啊。”
裴清莲看到她那副傻样子就想掐她几下,可娘亲总说大小姐不简单,因为会装傻的女人都不简单,裴清莲却觉得她哪里是装的,根本就是真傻!
“姊姊,你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这位袁大公子有多出名吧?他啊,又英俊又潇洒,而且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不知道是多少闺秀的梦中情人呢。”裴清莲笑得一脸扭曲,又说:“如果姊姊能够嫁给他,那是多么有福啊。妹妹可羡慕死了呢。”
裴清荷淡淡一笑,说:“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倒不如让给妹妹吧,我对这种人可没什么兴趣。”
这样的男人最会招蜂引蝶了,嫁给他简直就是给自己添麻烦,心烦都能烦死。
就像她的老爹裴思谦,据说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母亲嫁他时也是一片痴心、满心欢喜,可怎奈没多久这男人就纳妾宠婢,旧爱新欢弄了一大群,家里热闹得堪比唱戏,母亲伤心失望之下乾脆避居到了乡下老家,夫妻二人就这样一直分居,直到母亲病逝。
这样的男人,裴清荷一点都不稀罕。
裴清莲却大喜,几乎要跳起来,问:“姊姊说真的?”
裴清荷呵呵一笑,说:“自然还要爹爹允许才好。”
裴清莲眼珠子转了转,问:“姊姊真的舍得?三天后是碧云寺的庙会,据说袁公子他们也会去烧香拜佛,不如姊姊偷偷去看看他?毕竟爹爹也是费尽苦心才为你选了最佳的夫婿呢,妹妹就算再羡慕也不敢夺爱。”
裴清荷本想一口拒绝,她谨记着母亲的遗嘱,她不宜出门,因为她一出门总是容易惹祸。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她总是困守在闺阁之中,又如何走出目前的困境?难道真的如了父亲的愿,去和什么侯门世子联姻?
她想了想,最后才道:“我一介女子独自出门总是不妥当,不如妹妹陪我一起去吧?再叫上总管陪同,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裴清莲正有此意,立即点头,说:“好啊,好啊。”
两姊妹相视一笑,各自暗藏心机。
第1章(2)
彪阁千金出门,准备功夫很是繁复,吃的用的都自备,裴清荷与裴清莲去碧云寺上香,光是马车就足足准备了四辆,其中两辆车姊妹俩分别乘坐,一辆拉丫鬟婆子,一辆装吃喝玩用的东西。
而环绕在四辆马车周围骑马跟随的,还有府里身强力壮的护院师父,以及总管牛之牧。
裴清荷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偷看牛之牧,他穿了件皂青色的素色长袍,大概是为了行动方便,腰间束了条巴掌宽的同色腰带,腰带上连个压衣服的佩饰都没有,如此素净,倒越发显得腰细腿长,身材极好。他的头发也梳得极为整齐,在头上挽了个髻,用一根青色发带缠住,连根木簪子都没有。他的五官很是清俊,眉毛修长,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轻抿,略带严肃与不悦。
裴清荷忍不住缩了缩脑袋,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总管一定不高兴了。
听赵嬷嬷说他今年二十六岁了,比她正好大了十岁,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年龄这么大了还未娶亲,不过裴清荷反倒为此感到庆幸。
可是,到底该怎么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裴清荷苦恼地咬着柔女敕的嫣唇,正琢磨着怎么利用这次外出的机会好好和自家的总管大人“谈谈心”,总管已经策马赶到了她的马车旁,硬声道:“大小姐,出门在外最好不要掀开窗帘,有碍闺誉。”
裴清荷嘟了嘟嘴,心想:要不是为了看你,我才懒得掀开窗帘呢。
“还有,如今正值踏青的佳期,路上行人众多,大小姐还是把纱笠戴上比较好。”
“知道了。”裴清荷接过紫鸢手里的轻纱斗笠,郁闷地戴上,她本来打算到下车的时候再戴的呢。
从小到大,只要出门,母亲就非要她戴上纱笠,现在又轮到总管对她管手管脚了,真是的,她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裴清荷突然又掀开窗帘,同时掀起自己的纱笠,一张明媚动人的俏丽面孔就呈现在牛之牧的面前,她问:“牛总管,我很难看吗?”
牛之牧迅速瞥了裴清荷惊鸿一现的容颜,一贯面无表情,可谁知这位冷面总管的心里,正掀起滔天巨浪!
她怎么会难看?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美丽的女子吗?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却足以让他觉得这热闹忙碌的大街都在瞬间缓慢了下来,而天地间只剩下那张娇丽容颜,每多看她一眼,都会让他的心多沉沦迷失几分,也让他越发心动难耐,夜晚辗转难眠。
她又怎么知道,她的美对於他来说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与折磨?
他多想亲一亲她嫣红柔女敕的嘴唇,他多想紧紧搂抱她柔弱无骨的娉婷腰身,他更想把她……喔!他都不敢在白天想像那些妄想,否则连他自己都会面红耳赤、心虚不已。
但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亵渎了自己的大小姐?哪怕是在想像之中!
他曾经因为自己迷失於她的美丽外貌而在心中鄙视自己,嘲讽自己也不过是个世间俗气男子,以前多年蹉跎不曾娶亲,除了相继为父母守孝的原因之外,更多是找不到自己看上眼的女子。那些同为奴婢的女子多是奴颜媚骨,他绝对看不上,而那些闺阁千金他见的是不少,却又觉得她们虚伪、傲慢与矫揉造作,直到遇到裴清荷,直到他为她无双的容颜着迷,直到他的心慢慢为她沉迷,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很奢侈。
不是不会爱,而是自己爱的人竟然是这样一种奢侈华丽的存在。
这样的她,让他倍感压力。
终於拾回“古板总管人性”的牛之牧,目光扫过裴清荷在无意识中舌忝了一下的红唇,他的眸色暗了又暗,却很快瞪了裴清荷一眼,脸色更冷地说:“小姐,请注意言谈举止!”
“你还没回答我,我是不是很难看?不然为什么我娘和你总爱让我把脸藏起来?”裴清荷继续追问。
牛之牧咬了咬牙,沉声道:“如果小姐算难看,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好看的人了。可您是千金之体,自然要注意言行举止,岂能如那些庶民之女轻易抛头露面?”
主母大人在病逝前,曾握着他的手叮嘱他:“清荷生得如此美貌,我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只盼她平安长大,顺利嫁人,一生都被藏在内宅,大概才能保得平安顺遂。请你千万别让她出门招惹祸事啊。”
牛之牧平安无事地从京城赶到裴家庄,可是护送小姐返回京城时,就出了乱子,在这太平之年,居然遇到了劫匪,牛之牧事后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搞不好大小姐只要一出门就真的很容易招惹祸事?
在侍郎府这三年,牛之牧费尽一切心思阻止大小姐外出,尽量让她待在府邸里,这才让她这三年平安无事,而现在她居然主动要出门烧香拜佛?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牛之牧恨不能自己能把这个“小祸水”藏起来,不让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看见,可是……他怎么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