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那又如何?
别说他没做,就算他真的做了,也是那些人赶着把这小泵娘嫁给他的,是他明媒正娶了的娘子,不能碰吗?
这么一想,原平之就越发生气,把小丫头的手牵得更紧。
“夫君?”顾惜恩不解地抬头看他,夫君把她的手都握疼了,而且他的步子迈得好大好快,她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原平之低头,这才发现她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便放慢了步子,对她粲然一笑:“没事,夫君发现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小人之心。”
“嗯?”顾惜恩皱着小眉头想了想,说:“是有人猜测夫君做了什么坏事吗?不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时日一久真假立显。”
原平之哈哈一笑,说:“说得好!知我者,娘子也。”
彼惜恩甜甜地笑,没有什么比得到夫君的认可更让她开心了,她总担心因为自己年纪太小而让夫君看不上眼呢。
彼惜恩虽然是个小新娘,但是她拜见公婆与家人的礼节还是相当隆重,这是给升平大长公主的面子,当然也是给嫡四少爷的面子。
原北顾、郑氏夫妻双双在正堂八仙桌的两旁端坐,两侧则分别坐了他们的儿子、媳妇以及原北顾的妾室,还有原府的第三代孙子、孙女们。
此时的原府已经有了颇多变故,唯一庶出的小姐原宜之已经出嫁,而六个少爷里面,二少爷在前线“阵亡”,只留下一个小妾与遗月复子原嘉佑;三少爷被逐出家门,虽然已经成亲生子,却不在原府居住。
庶出的五少爷和六少爷也已经长大,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都已经订亲,但是碍于嫡四少爷迟迟不肯成亲,连累他这两个庶出弟弟也还未完婚。因为这事,五少爷的生母孙姨娘和六少爷的生母孟姨娘,私底下对原平之颇多怨言,只是当家主母郑氏治家严谨,再加上还有个规矩更大的太婆婆镇压着,她们还没有胆子闹到表面上而已。
现在原府唯一让原父原母感到欣慰的就是嫡长子原修之一家,虽然长媳云青萝的出身与经历都不太让人满意,但是长久相处起来才发现她很贤慧明理,颇有身为长媳的大家风范,养儿育女都让郑氏极为放心与满意。
二儿子的冲喜小妾苏抹微,过门没多久就守了寡,还带着一个遗月复子辛苦度日,郑氏对她的怜惜多过喜爱。
三儿子那一家子,和原府是纠葛与误会重重,暂且不提也罢。
至于新娶进门的四媳妇,还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郑氏是打算先当几年女儿养着,却没想昨夜儿子居然就和她“洞房”了,让她又气又急,如果儿子当真与人家小丫头圆房,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升平大长公主。
说起来,郑氏这个当家主母也是当得很辛苦,大小事都要操心,但在别人眼里,她还是特别有福气的呢!丈夫表面体谅尊重她,儿子又个个英俊优秀,可是只有自家人才知自家事,辛酸无奈只有自己撑着。
幸好,一大早郑氏安排孙嬷嬷又过去四儿子房里询问,据守夜的大丫鬟说,昨夜并未听见房内有什么动静,大概真的只是同榻而歇。
她就说嘛,她家四少爷怎么会那么不懂事呢?昨夜放下狠话肯定也只是说说而已,四少爷绝对是原府最好心的男人,虽然他表面上最桀骜不驯,最不肯乖乖顺顺。
彼惜恩虽然人年纪小,向公婆敬茶行礼却一板一眼,不知道在娘家偷偷演练过多少遍了。送给几个小侄子、小侄女的荷包与鞋子也非常精致,虽然针脚还无法和名绣大家相提并论,但已经颇不错了,显然小泵娘下了功夫认真学过。
原平之见父母眉目慈善,知道他们对顾惜恩颇为满意,对此他也很满意,只是母亲昨夜肯定没睡好,眼窝都泛黑呢。
如果说母亲是担心他昨夜乱来所以没睡好,还情有可原,可孟姨娘怎么也眼带血丝,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原平之见孟姨娘眼神一直朝父亲身上瞄,眼神里颇多哀怨缠绵,心思电转,不由心底冷笑几声。
说起来,在原府中孟姨娘是父亲最年轻的妾,刚进门的时候颇为受宠,据说第一年的时候简直堪称独宠,她那时还给过当家主母郑氏一些难堪。只是现在她的儿子六少爷也大了,她年纪也不轻了,丈夫的恩爱大概也淡薄了吧?
以色事人者,得意难长久。
而且,原平之的目光微转,看着端坐在上位的父亲,他依然有着乌黑的头发和飘逸的美须,在外人眼里,仍然是个相当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吧?难怪还可以吸引美貌小泵娘。
别人不知,可经常在风月场所流连的原平之却知道,父亲在外面新包养了一位外室,据说是异域而来的花魁,身带异香,红颜妖娆。
其实这些年,原北顾断断续续在外面一直包养着某些红牌,只不过隔几年一换,厌倦了就换新的,反正年轻貌美的妓女永远不缺,只是他懂得分寸,从来不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纳进家门,只在外面包养,偶尔去享受一下。
原平之不晓得母亲知不知道这些事,以郑氏的聪慧敏感,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她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只要原北顾不把这些女人往家里领,不让她们玷辱了这个家门,她就不去与他计较,也无从计较。
这就是大宅门,表面是如此的风光体面,实则又是如此的藏污纳垢。
现在孟姨娘大概也知道了吧?所以才如此憔悴消沉。
有着这样一位道貌岸然,实则风流花心的父亲,又怎么指望身为儿子的他成为正人君子呢?
原平之本来对婚姻是绝望了的,所以才迟迟不婚。
此刻他的心思阴沉,眉头越皱越紧,正当他又陷入灰绪的深渊时,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夫君?”
他低下头,迎着他的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明眸,那样纯挚,那样信任,还有无尽的担忧。
这双目光宛如一缕春阳照射进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将他最阴沉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微微一笑,回握住那只小手。
或许,这世界也并非是令人那么绝望的。
第4章(1)
新婚第二天傍晚,升平大长公主去世的噩耗就传来了。
这位倔强的公主硬是撑着病体,亲自安排了女儿的出嫁事宜,在得知女儿被夫家认可的消息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因为升平大长公主的婚姻状况特殊,再加上皇帝玄昱对他这位姑母印象还不错,就应允了升平大长公主去世前最后一项要求:由礼部主持她的葬礼,不许顾家人插手。
升平大长公主不肯作为顾家的儿媳妇葬入顾家祖坟,而是要求作为“归门女”回葬到皇陵。在皇室传统里,是允许独身皇子或者皇女入葬的,可以为他们在主陵旁边开辟单独的小墓穴。
彼惜恩得到报丧信时,小脸立刻惨白,木然了许久。
当原平之抱住她时,她才像突然醒悟过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已经无法自制,为她换衣备礼的事都由原平之一手操持,而等夫妻俩匆匆赶回公主府,顾惜恩见到母亲的遗容,顿时浑身冰冷,头晕脑旋,跪下还未磕头,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就算在昏厥中,她依然在泪流不止。
这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疼她、为她着想不求回报的人,就这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彼惜恩在昏厥中哀哭,在哀哭中不愿清醒,她多么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