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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依雁 第18页

作者:蓝雁沙

冷眼地盯着他在那里自吹自擂,通伯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一把推开。“着,你的意思是……”

“我是这么打算着的,既然通伯你年迈多病,这府中事情既多且杂,也不能任它放着、拖着,恰巧我呢,也管闲事管出趣味来啦!我看这么着,不如我就留下来替你通伯分忧,少爷只要供我住宿,外加一年一百两银子即可。”在通伯面前晃来晃去的说着话,这个叫巴罗的男子却是连看都不看蒲烟一眼。

经过夜以继日的在马背上奔波,蒲烟早已疲惫得要坐不住了,是以在对他们的对话实在提不起兴趣的情况下,她坐在那里打起了瞌睡。

“这……你要的薪津倒是不过分,只是这府里丁员奴婢的进用,依例是要少爷做主,现在少爷尚在王宫忙……”

通伯的话还没说完,所有人已经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窝在大大太师椅上,频频点头像是随时都会自椅上滑下的蒲烟--他们的主母。

巴罗一使眼色,位于蒲烟身畔的丫鬟立即轻轻地拍拍蒲烟的手,将她由沉睡中唤醒。

巴罗凑近了睡眼惺松的蒲烟,“夫人,请移驾到房里歇息。”说完,往那些婢女们一瞪,在通伯尚来不及反对的情况下,巴罗轻而易举地便取得了蒲烟的许可。

实际上,根本已经陷入昏睡状态的蒲烟,压根儿对他们彼此争权的明争暗斗没有概念;却不料因此而使自己几番陷入险境,成为她始料未及的祸因。

望着铺满洋洋喜气锦红缎面、绣满鸳鸯及游龙戏风的被褥,蒲烟这才深感大事不妙。领着她来到这间挂有万福喜幛、重悬贴绣不少吉祥语句的绛红纱鳗房间的婢女们,在见到蒲烟那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时,全都偷偷地掩面而笑,而后手脚俐落地抖开被褥,准备服侍蒲烟上床休息。

“啊……妳……你们要干什么?”紧紧地护住自己,蒲烟远远地缩到墙角去,戒慎恐惧地盯着她们。

“咦,夫人,我们要服侍夫人更衣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会月兑衣物……妳们先出去吧!”

讶异地互相交换奇怪的眼神,其中看起来较年长的那个婢女,仍不死心地朝蒲烟走近一步,但蒲烟的反应却是更加的紧贴着墙壁。

“夫人……”在与蒲烟僵持了几分钟之后,那婢女这才耸耸肩,将预备给蒲烟换上的衣物全都堆放在床上,和同伴念念有辞地走了出去。

她们才刚走出房门,蒲烟立即将门给关上。想想似乎不够牢靠,便又搬了几张圆板凳堆堵在门口,这才坐在床沿上,越想越伤心地暗自淌着泪。

怎么办?这里可是凶残暴虐的金族人所建的都城,我蒲烟再怎么说总是大宋子民,现在竟沦入这敌军之手。重重地叹口气,原先浓郁得令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的睡意,此刻倏然全都消失了。时而坐在那里扭绞着衣角,或是绕着桌椅踱着力步,她的思绪已经紊乱得如被风雨摧残的蛛网,全然没有了章法。

双手无意识地在凉凉软软的缎被上滑过,那天晚上的回忆又不请自来地跃上心头。记忆里猛然又浮现眼前的,是充满异性体味和汗珠的黑夜喘息声,在惊心的刺痛后,那种飘浮不定,令人几乎要以为腾云驾雾,又似在水中载浮载沉的月兑轨……想到这里,她陡然地站了起来,双手捂住自己臊红脸颊,低着头地在房内踱步。

我……我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原以为就如姨婆般的,将青春和一生耗在御膳房,没料到因着皇上伯父春祭的上吐下泻,使我在金銮殿上冲撞圣驾,结果竟被指婚给全京师最放荡不羁、脂粉堆里封状元的逸心侯。

在绕了那么大的一圈之后,却胡里胡涂的被带到这天广地阔的北国,当他什么国师的夫人。不成,这可是欺祖叛国之罪,我不能就这样胡里胡涂的当成了个叛国贼。伯父是怎么说来着--好生规劝那逸心侯,勿为他族所重用而反害大宋--我得磨计琢计,眼前那赵新雨初来乍到,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况且在南地又因罪而被抄家,于情于理,他在此贡献长才无可厚非……那……我呢?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滞留于此?

这个念头令蒲烟为之悚然大惊。不成,我得逃出去!姨婆说得对,我是御赐的郡主,即便是他番邦的人,又敢拿我奈何?

主意既定,她立即将方才千辛万苦搬挪到门口的椅子逐个搬开。才刚拉开一小条门缝,她立即吓得将门给悄悄关上。外头竟站了一小队卫兵!正操着她不懂的语言,彼此互相戏谑地打趣推挤着。

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碰触到床脚,她颓丧地坐在床沿,焦急万分地想着办法。眼神在屋里四处溜转,蓦然,她冲到了窗边,轻轻地拉开窗棂,如获至宝般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后院。

虽然从小就被没入宫中为宫人,但蒲烟可不像其它罪眷般的隐匿自己,做个没有声音的隐形人。得力于姨母已先入宫、舅爷供应宫中牲畜的关系,蒲烟比起那些毫无背景、势力可依的小孩们,有着更广阔的天地。这也就是为何她没事要被婚配出嫁的原因之一。她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个性和想法,直爽且不矫饰的态度,常使她做任何事都不会想太多,总是先做了再说。比如她撩起裙脚、俐落地爬上窗台这码子事……抱着窗柱,蒲烟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那约莫有三丈来高的地面。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屋子周围挖有小护沟?原本从屋里往外瞧,只见一片平坦的!谁知在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上窗台正猛然要往下跳之时,才悲苦的发现到问题之所在。

咬着下唇的望着那黑黝黝、湍急流动着的水,先前跳下高崖溺水的痛苦记忆又袭上心头。再往后屋里一瞧--方才蹬得太用力了,那张板凳被顺势踢倒了!蒲烟顿时为之傻眼的僵在那里。好了,好了,这下子玩完了。如果大声呼救,那有多丢脸啊!可是不找人来救……难不成就一直“挂”在这上头?

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声喊人来救自己之时,门口却传来不小的骚动。听到那个熟悉低沉的嗓子,蒲烟立即恨不得死了算了。

“你们辛苦了。”含笑地将门给关上,新雨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在见到屋里凌乱的模样,以及抱着窗柱坐在窗台上的蒲烟时,心里已然明白了一大半。

扬起浓粗的剑眉,新雨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地踱到窗前。“唔,晚霞满天,看起来明天应该是个好日子,这金辽两国画界比武就在明日,想必会是场精采的龙虎之争。”看也不看蒲烟一眼,新雨说完后自顾自地坐到桌子旁,为自己斟杯酒,转动着酒杯地继续说下去,“在这北地,金、汉、辽各族杂处,凭借的便是诚意,倘若没有阔达胸襟,老以蛮邦番族的眼光去度量他族的话,自取其辱是难免,惹祸贻害子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全身都僵硬酸痛得半死了.偏偏那家伙还在那边摇头晃脑的,扯什么胸襟、什么诚意的。蒲烟心中嘟哝着,如果是在宫里,看到我爬上树而下不来,那些公公们老早就喳呼着去找直梯,或是爬上来搭救了,谁像他净杵在那里扯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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