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颗心都系着那位柔弱女郎的道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国事固然令他忧心,但最令他牵肠挂肚的,都还是那位名叫玥妍的神秘女郎。
虽然勉强可接受她是前朝公主的说法,但这玥妍之名可是当今公主名讳,律法当前岂容她如此潜用?面对道洛的一再诘问,她却总是回以同名之巧,但道洛说什么也挥不去心中的疑虑。
从那天早上阿牛被架下去起,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两眼空茫无神,镇日不言不语,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般的任由桑奇安置她的去处。
道洛非常明白桑奇的用意,打自他十三岁时,由文王选派桑奇做为他的贴身随从开始,他就将这个心思细腻、顾虑周全的伙伴,视之为兄弟般的好友。
而一向以他生活总管自居的桑奇,不只一次的提及要为他纳妾之事。身为可汗之子,将来又是承继大统的王位继承人,道洛非常清楚自己是没有选择正后的权利,向来后妃都是基于政治或经济利益而结合,目的为的只是能安靖家邦,传宗接代而已。
但每任可汗都或多或少会有几个心爱的女人,即使是他的父王突利可汗,虽然很宠爱由中土远嫁至大漠的隋室公主,而生下了他,但仍保有不少突厥或他族的妃殡。
十三岁时候父王被召至大殿,第一眼见到桑奇时,道洛只道是这男孩如此瘦弱,怎么堪任他上天下海出游牧猎的玩伴?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忧心国事而早生华发的突利可汗拍拍独子的头。“道洛,可别小看了桑奇,他来自邽族,并且已下绝誓应承天职,终你一生他都将护卫你。况且,邽族人有着绝佳的预卜能力,相信他会是你最佳肱股之力,你可千万要记住:桑奇是这世上你唯一能信任之人。”
打从他十五岁开始,桑奇即不时地出主意,四处为他遴选合适的女人。面对道洛的反弹,桑奇总是神清气问的弹弹手指。
“主子,这不只是奴才的主意,依奴才观天象所见,主子子嗣有兆,这些各邦美女,是奴才派人四处遴选而来,主子……”挥手要那些盛装站在面前的美女们退下,桑奇捺着性子地劝着道洛。
“桑奇,眼前我还有太多的事待做,哪有时间去顾及儿女私情?”翻了翻白眼,道洛将那些替病中父王所批拟的诏文全捧给一旁垂手而立的桑奇,他朝自己的好兄弟眨眨眼道。
“哪……那些各族选派出来的美女……”被道洛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桑奇才期期文艾地问起。
“唉,这倒伤脑筋了。若将她们送回各自部族,恐将被各族长老批判,且这些美女此后处境难堪,但我又还不想纳宠……喏,桑奇,就将那些美女赏赐给你吧!据说你邽族人口锐减,希望这些女子可为你族繁衍子孙。”
道洛已经忘了当时桑奇回答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满脸怪异之色地对着自己猛笑。而后,桑奇倒也不再提及这档子事儿,他老兄改而直接将许许多多的绝色美女,一再依各种不同的情况,想尽镑种办法送到他面前。
乃至那天发生玥妍之事后,道洛一再追究之下,桑奇这才吞吞吐吐、不太自在地招认!
原来这全都是他要的花样。
“你忒煞大胆!教我如此毁人名节,倘使此事传了出去,我这下子怎么对人家姑娘交代?”一听桑奇老老实实地说出酒中下药及在玥妍汤药里放了蒙汗药后,道洛怒不可遏地大吼。
“主子,这姑娘乃是主子耗费钜资买来的奴子,理当服侍主子,她是这些天来,唯一令主子注意的女子……”
“咄,桑奇,亏你我亲如手足,你大大的误会我的出发点了。当初在妓院救她,为的只是拔刀相助,而今……倒反像是我本有蓄意……这……”想起她那既羞又气、哭得梨花泪海的模样,道洛既是心虚,又是心疼。
“反正事已至此,主子不妨就收她为妾。这些年来主子忧心国事,早过了适婚之龄,老主子又辞世太早,未及作主为少主立妃,桑奇只得衔命为少主选妃。”
“唉,桑奇,这男女婚配乃你情我愿之事,如今这般……唉,每每见到她含怨带恨的目光,我就不知该如何自处……桑奇,我的好兄弟,这次你真的令我失望了。”抽出腰际匕首,道洛仔仔细细地用片羊皮细心擦拭着。
“主子宅心仁厚,是我突厥部众之福,但主子别忘了老主子遗训:仁慈可治国,但不足以训国,希望主子别介意那玥妍一介女奴的小事,奴才会处理妥当。”
看了信心满满的桑奇几眼,道洛心烦气躁地跨上马,两腿一夹马月复,呼嚣着疾奔在漫漫雪片间。
目送着道洛的身影远走,桑奇目光突然变得很复杂,他朝左右发出声尖锐的哨音,附近立即多出几名面目黝黑的汉子,飞快地尾随道洛而去。
确定道洛的安全无虞之后,桑奇这才跨着大步,神色凝重地往这赌肆后院中的小厢房走,用力地往门扇一踢,冲进弥漫浓浓药味的房间。
侧斜趴在床榻上的女郎,似乎对这震天响的噪音无所知觉,她仍然定定地盯着对面墙上某一点,神智似乎早已远扬。
短短不到一旬的时间,这女郎却像是离根而他移的鲜花,正以惊人的速度萎谢!当桑奇踱到她面前时,他如此地自忖着。缓缓地绕着床而行,桑奇忍不住怒火中烧了起来,他伸手把住玥妍的手腕,逼使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妳这是什么意思?”
台起头,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玥妍似笑非笑地回望他,仍是冷漠得知尊石膏像。
“妳已是主子的侍婢,最好搞清楚状况,否则……”
“否则你又要如何?你何不杀了我?”
转头凌厉地瞪玥妍一眼,桑奇几个大步即冲到她面前,伸手掐住玥妍的颈子。“妳别以为我不敢!只是……我不想令妳太早解月兑,我自有令妳就范的法子。”
伸手拍拍掌,左右立即将奄奄一息的阿牛架到门外,任令他身着单薄地在雪地里打着哆嗦。雪仍像是无止境地飘落着,冻得说不出话来的阿牛,很快地连嘴唇都成青紫地如得虐疾般地打着摆子。
“你快叫他们放了阿牛,他伤势未愈,承受不起这样冰冷的冻伤!”惊叫着想夺门而出,但桑奇却伸出手,将她强行阻隔在距阿牛几步之远。“放开我,你这么做会害死阿牛,放开我!”
将玥妍一推,摔回床褥之上,桑奇俯身冷冷地盯着她,伸手轻轻地抚模着玥妍眼角的泪珠。
“妳为什么如此柔弱又坚强呢?我该执行自己的任务的,可是妳却总令我无法放手去做,为什么?”
“放了他,求求你不要再折磨他了,只要你能放了阿牛,我愿意做任何事,求求你!”
别过头去避开桑奇的手,玥妍闭上眼睛,从牙缝间挤出这些话。
“妳此话可当真?”
“从无戏言。我不忍见任何人再为难阿牛,他本无罪,却因我而受尽折磨,如果上天真要如此苛待我,就由我一人承挡。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从桑奇的身旁硬挤过去,玥妍来到阿牛身畔,将自己的被褥覆盖在他身上。
“公……公主,阿牛拚死……也……也要保护……”吃力地想要张开已被冰霜糊住了的眼皮,阿牛气若游丝地挪着身子,同玥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