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多探子回报的消息,玥妍跟阿裕面面相觑。据报太子所居的东宫和元吉所驻的齐王府,已经是一片火海,佣仆四窜。至此,玥妍当机立断地拉着幼弟,双膝噗通地跪伏在祖父面前。
“爷爷,玥妍跟阿裕的命就操在您老人家手上了。”放声大哭地引起已经呆若木鸡的李渊注意后,玥妍抽抽噎噎地说着。而还懵憧未识事的阿裕,一心只想着藏在袖笼里的蛐蛐见弟弟大祸临头了还如此贪玩,玥妍立即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使得阿裕也哭得涕泪四纵。
“唉,玥妍,妳二叔个性勇猛,寡人平庸,连这大唐江山都亏他多有建树。我早已揣想以他的个性,必然会对皇位的传承多起纷争,只是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沉吟了几秒钟,李渊以袖子掩着脸,哽咽地说道。
“爷爷,虽然二叔战功彪炳,但我爹跟三叔罪不及死啊,更何况还连累了家中的仆役。
以二叔暴戾之性,倘使他杀红了眼,必然要对玥妍及阿裕赶尽杀绝。普天之大,能救我二人性命者,只有爷爷您啊!”趴在李渊的膝盖上,玥妍悲悲切切地哭诉着委屈。
“玥妍,好歹你们也都是我的骨肉之亲,妳二叔他或许会念在手足之情,放妳二人一条生路。”
“爷爷,刚才公公已来回报,在东宫和齐王府,所有亲王公主俱已遇害,假若二叔知道我姊弟在此,必然不会绕过我俩,求爷爷作主,救我们两条小命!”听到外头传来杂沓的吆喝及步履声纷至,玥妍情急之下,更是紧紧地抱着祖父的小腿,苦苦地哀号着。
“玥妍……”李渊伸手轻轻拍着孙女儿的肩膀。对这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事,他是看在眼里,心头直滴着血。他私心里不间断地希望建成、世民、元古三兄弟能效法古人兄友弟恭,享有棠棣争辉之美,没想到……还想不出什么较妥贴的话来安慰玥妍,那厢杀气腾腾的秦王李世民,已经在精壮卫队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将海池给重重包围了。
望着那个迈着躁急步伐、虎背熊腰且声若洪钟的男子,玥妍姊弟吓得连连打着哆嗦,紧紧相拥地蜷缩在祖父脚下,面无人色地盯着这位逢年过节,总是赏赐不少瓜果碎银给他们这些子侄辈的二叔父。
“父王……”朝李渊拱手为揖地参见后,世民一转身见到了瑟缩地盯着自己瞧的玥妍和李裕姊弟,他皱起了眉头,微微举起手,身后个个面孔凶恶的亲兵们,立刻虎视耽耽地向玥妍姊弟靠近。
“爷爷、爷爷!”抱住李渊的腿,玥妍另只手紧拉着正被卫兵们按着要离去的阿裕,她发出了凄厉的吶喊。
“世民,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为父为王的存在?”震怒地看着年幼的阿裕在卫兵和玥妍的拉扯中嚎陶大哭,猛力一拍桌子,李渊大喝。“他二人都还是你的子侄……”
“父王,他们两人俱是乱逆建成之子,儿臣今日所为乃是替天行道。”示意手下放手,世民仍然倔傲地站在那里,朗声地为自己行为辩护。
“你说建成及元吉谋反,你有何证据?”
“父王,建成和元吉串通父王最宠爱的张婕妤,意图在父王临幸张婕妤所居的掖庭宫内玉华阁时,狙杀父王,辛亏他们事机不密,被儿臣所派密探得知。”
听着二叔如此编派着父亲与三叔的不是,玥妍愤怒得忘了害怕,她紧握着双拳地冲到世民面前。
“不,我父亲与三叔到玉华阁是为了要与张婕妤共商为祖父暖寿之筵,决计不是意图谋反……”
“后宫是何等重地,妳父亲与三叔竟敢擅入,光凭这一点,即是对父王无礼。更何况是与父王宠妃私通,悖戾当道,实是罪无可逭。”世民说到最后,伸出手掌,五指疾抓,结结实实地箝住玥妍纤细的颈子。
挣扎着想要月兑离世民那如鹰爪般的手指,玥妍使尽吃女乃之气,却还是无法撼动世民的手指半分。困难地自喉间噜噜地发出些气塞声,她浑身如寒冬枝头幸存的枯叶,涨红了双颊地瞅着一旁的李渊。
目睹姊姊痛苦挣扎的惨状,任手里提着的她蛐蛐罐坠地而发出巨响,年方十岁的阿裕对着世民的脚,又踢又打。
“别欺侮我姊姊,叔父你别欺侮我阿姊呵!”
浓眉一聚,李世民举起脚一踢,立即将阿裕如颗肉球般地踹得老远。冷眼一瞪,他的贴身近卫如大膺攫捕小鸡般轻而易举地将小小的阿裕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阿姊!你们这么欺侮我们,待我告诉我爹爹,必定要你们好看!”被架得高高地,犹兀自对空拳打脚踢,阿裕哭嚷道。
“哼,丧家之犬还敢说大话,好,今天本王就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怒气冲天地拔出腰际所佩之剑,李世民将已经奄奄一息的玥妍往墙畔挤去,抡起剑便往阿裕刺去。
“不!”尖叫着冲向世民,玥妍拉住他的手,张嘴便在其虎口上使劲儿一咬,顿时令世民虎口鲜血如注,麻震得将剑掉落地上。
“妳……”伸手连掴了玥妍几巴掌,使玥妍重重地滚落李渊脚边,怒意熊熊的世民正要持起剑时,一旁的李渊不得不开口了。
“世民,休得无礼。这宫内乃禁革兵器之所,今天你袭杀兄长及幼弟,本该论斩,姑念在你战功卓著,寡人可绕你这拭兄拭弟的罪行。但若要依法论处,你无故携械入宫,又是该当何罪?”
一顿话说得世民冷汗直流,没有错,依大唐律法,所有王公近戚文武百官,甚至是亲王如他之流,在宫外即需缴械,方可入朝,违者尚可立时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以仿效尤。
今天是因为适才于玄武门与建成及元吉之近卫军激战,听闻还有漏网之鱼,为求赶尽杀绝,他一时之间忘了父王的心头大忌,未及时缴械,匆匆赶来追捕玥妍姊弟,才会铸出大错。
“父王,儿臣知罪,请父王恕罪。”当下立即跪于李渊面前,额头在青石板上咚咚咚地连磕了数十下,不一会儿,世民已经血流满面了。
眼看自己最偏爱的儿子和孙女,李渊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世民和嘴角含着血丝的玥妍。
“世民,这大唐江山总有一日会传人你手里,为政者最需惧畏史官笔。你今日所做所为,已是难以回头,倘若连这两个稚龄小儿都不放过,可知后代世人又将如何议论你?为了你百年后的名声,你……就听为父的劝吧!”
将父亲的话想了想,世民这才悻悻然地盯着玥妍和阿裕。“儿臣谨听父王训示。”
望着世民那稍微和缓了些的脸色,李渊心头的重担才敢微微卸下一些点。“明妍年方十四,阿裕刚满十岁,现在俱成无依无怙的孤子。无论是要与你争权,或是想要报仇,家毁人亡又无近亲奥援。他们实在是碍不着你了。”
“父王的意思是?”紧紧瞅着李渊,世民步步为营地追问。
“依寡人之见,玥妍尚未及笄,现下若论及婚嫁亦太早。寡人想等玥妍及笄后,为她选配门好亲事。至于阿裕,他可入宫伴太子为侍读。倘若他日有成材,可为你分担国事;不成材的话,封个亲王也可衣食无缺。如此一来,可为我李家厚植国力,再者亦可彰显你的仁德慈爱之心,你看如何?”李渊心疼地拉起袖子为玥妍擦去唇畔的血迹,阿裕此时也抽着长长的鼻涕,惊魂未定地挤在姊姊身旁,姊弟两人惨白着脸,恐惧地盯着沉思中的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