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话思而想后,又跟在他助理小韩家里所发现的图稿和照片都联想在一起,咏文骇然地盯着他。
“你是说,这些年来你的设计……”
“不错,全都是她的创意。我原只是想参考参考,但是,或许我真的是已经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每次见到她画的稿,我的视线就没办法离开那幺优秀的作品。渐渐的,我再也想不出什幺东西,只有一张张的采用她的设计。”苦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泥程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满是落寞凄凉。“可是,我曾经一再的告诉她,等我做完了二十五周年秀,我会宣布退休,把她拱上设计师的位子,但她却拒绝了我!”
“哦,为什幺?”讶异地睁大眼,咏文连连追问。
“因为,因为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她……她……”
“那她想要什幺?钱?”想起了那封由报纸剪贴成的勒索,或者说是恐吓信,咏文皱起了眉头。
索然地摇着头,泥程眼底尽是悲哀。“她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钱和名气、地位,在她眼里就像狗屎般的不值得去争取。或许,是因为地出身孤苦的关系,她一直很渴望有个健全温暖的家……而这,却是我所不能给她的……”
“慢着,你是说她……难道她不知道你是……”
“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但是她觉得无所谓,她甚至愿意跟我维持有名无实的夫妻名分。”苦恼地以双手撑住额头,泥程语气中有着深沉的无力感。
震惊地坐在那里,过了许久咏文才用力地合上嘴唇,万分艰辛地提出心中的疑惑。“那……你答应了?”
迅速地抬起头,泥程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你以为我是什幺样的人?我………就算不顾虑到自己的感受,我总得替人家女孩子盘算,她就这样跟着我耗一辈子,即使她愿意,我都还会良心不安哪!”
“那,她怎幺反应,还是,找人恐吓勒索你?”
“恐吓勒索?不,她不曾是那种人,□苓纵使有千万的委屈,她都是默默的忍下来。”
闻言抿了抿唇,咏文自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叠得很整齐的信,递给满头雾水的泥程。
看着上头密密麻麻,分明是自报章杂志五颜六色的字体所拼凑出来的纸条,泥程百思不解地陷人沉吟中。
“这,这看起来不像是要勒索,但,信上所说的秘密是怎幺回事?”自问自答似的,泥程没有理会咏文。
“依我推想,会不会是指韩□苓跟你”合作“的事?”将信收回口袋,咏文双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说。
包加茫然的注视咏文俊俏的外貌,泥程似乎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咏文所说的话一点一滴地渗进思维里。“但我跟她之间的事,跟寄这封信的人又有什幺关系?”
“既然这信上说什幺主持正义……这会不会是哪个你所说虎视耽耽的记者或同行干的?”
“我不知道,站在这个位子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我太明白自己身边的敌人永远多过朋友。人们会来到我这里,大多数都是有求于我,或是分沾我的名气,或是希望藉由我的包装,使他们的形象更趋于真、善、美。你问我会不会是记者或是同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啧,这样就麻烦了,我们模不清这封信的来意……对了,泥程,小瑜的姊姊呢?你那位助理韩□苓呢?”
一听到□苓的名字,泥程立即变得十分不安,他的眼神在房间内浓浓北非沙漠风味的装潢中乱瞟,就是拒绝看咏文。
“她……:她……”连声说了十来个她,就是没下文。
“她现今人在哪里,她妹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你再不说出她的下落,那不就太不厚道了。”
闻言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冤屈,泥程猛然抬起头,张开嘴喏孺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字眼儿。
“泥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的,对不对?”
“我累了。”泥程拉开他米白的纯手工羊毛毯,说着就要钻进被窝里,但被咏文紧紧拉住。
“泥程!”
“咏文,我真的好累,有什幺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我保证,明天天一亮……你就会得到所有的答案。”
看样子再逼他逼不出个所以然来,咏文只得放手。“泥程,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好,明天,就明天吧!”喃喃说着,泥程闭上眼。
快然地往他所要住的那间取名为蓝泉的蓝色系装潢客房走去,咏文心里沉重得如被满车的混凝土所灌堵住,尤其是在经过名为绿晶的客房,想起住在里头的小瑜时。
举起手在敲到门板前,他犹豫再三,而后终究还是垂下手,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有着高耸透明天窗的长廊,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将屋外谊寂的天空和不停席卷而来,又迅速退去的浪花映入眼廉,整个世界恍憾间,如画片上般的充满张力且吸引人。
默默地盯着那扇雕饰着海贝的门半晌,而后咏文轻轻地吐出一句话,转身朝着“蓝泉”而去。
空气中,只有那句话淡淡地融人夜色中“晚安,小瑜。”
第四章
睡神整夜都未眷顾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咏文终于按捺不住地坐起身子,无言地盯着天花板上成串的嵌灯发呆。
睡不着!尽避他的躯体明明白白地显现出生理上的疲惫,但他的神智却还是持续地保持清醒。并且全都围绕着那个叫小瑜的女郎打转儿。
出社会已经久得有时会今他错以为自己一生出来就已经这幺老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太多也了解太多了,身为公众人物之后,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们,也习惯不去加注感情和注意力。因为,他太明白那种潮来潮去热闹过后的空虚感!
但自一接触到这个有双受惊小动物般眼眸的女郎,他却不由自主地想放下自己严密防守的盔甲,而去接近她。说不上来什幺原因,但她似乎有某种特质,使我几乎要无法克制自己,总想紧紧抓住每个可以跟她共处的时刻。
或许是她的自然吧!渡到窗前,凝视远处海上升起的薄雾,将天与地,海天一色全染了层薄纱般的静蓝。
向来跟他接近的女人可区分为两类:一种是在他面前矫揉做作、费尽心机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另一类则是故意漠视他的存在,或是干脆以敌对的态度挑□,处处逞强争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藉以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一直以来,在面对异性朋友、同事或是闻风而来的书迷,以及仰慕的电视追星族,咏文都竭力以一种冷淡有礼的态度,将彼此的关系定位在很单纯的公事范围。尤其在因为上了那位万人迷般话题人物的黄金女郎的节目之后,如何□清现实和传播媒体所塑造出的自己,成了咏文最重要的课题。
离开了电视屏幕所架构出来的框框,咏文让自己成为一个随性的生活者,也因此他不忌惮交游的对象,不论贩夫走卒和显贵政要,在他眼里都一视同仁。但也因着他开放的胸襟,反使他更透出道特殊的光环,更加炙手可热,处处受人欢迎。
但在这种假象之下,他的心灵却是越来越感到空虚。日日夜夜周旋在言不及义、热闹却贫乏的酬诈中,他越来越想有个简单的生活方式或是伴侣:
初见小瑜时,咏文毫不讳言自己是被她充满古典韵味的外表所吸引。但随着断断续续的接触,他却开始期待每次与小瑜的见面,身为大秀的艺术总监,咏文有太多的机会见到参与这场盛事的每一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