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菊生所指的方向望去,嘉琪讶异的看着那群鸽子在空中盘旋后飞向一座山谷,不一会儿又有另一群鸽子乘着风势,在头顶上来回翻迎翔风而舞。
“好漂亮,这么多的鸽子……”嘉琪简直没法子说出内心的悸动,从小半子就是她寄托心声的信物,但这么一大群的鸽子翱翔而过所带来的盎然生气,却使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菊生发动引擎,让车子顺着窄窄的山路朝着山谷而行。大概是因为位于山谷低地的关系,气温不像刚刚在山头上般冷凉,沿着山路是条涓涓淙淙的小溪,溪岸有株株洁白幽香的野姜花和桃红、鲜黄的月桃花,绕过一个大弯道后,眼前呈现的是间漂亮的红瓦白墙的平房,屋前有大片大片的花圃,屋后是浓密的树林迎风婆娑招摇。
缓缓地让车子停在花圃旁的空地上,菊生推开车门和正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个女郎一打照面,那女郎立即飞奔而来,自然而然地投入菊生怀抱里,而菊生也兴高采烈的抱着她在原地绕着圈子。
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嘉琪只觉得心底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正在酝酿,令她一口气梗在喉头,不知该如何反应出那种困惑又难受的情绪。
“小蝶,你没看到哥哥有朋友跟他一起来吗?”后面走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一出声,那个被她称呼小蝶的女郎,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垂下手,惶惶然的看着菊生和嘉琪。“没关系的,张姊,我想带我的朋友来这里住一阵子。”菊生说着将嘉琪拉近自己身旁。“她是赵嘉琪。嘉琪,这位是秀铃姊,还有她的女儿小蝶。”
莫名其妙的跟她们打着招呼,嘉琪意外的看着那个一身浅粉红衣裙的女郎,正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被她专注的神态所吸引,嘉琪也不客气地回望着她,渐渐的,嘉琪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小蝶……怎么说呢!
依外表看起来,她大概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光景,但她脸上还带着一股稚气未月兑的天真烂漫。就像她现在一直盯着嘉琪看,却不由自主的将拇指放进口里吸吮,那种神情有如小孩子般的自然。
“小蝶,你又吃指头口罗。”菊生轻轻的将小蝶的拇指自她嘴里拉出来,板起面孔道。
“哥哥不要生气,小蝶不吃指头了。”看看菊生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小蝶慌慌张张的跑到母亲身旁。“妈妈,你告诉哥哥,小蝶很乖。”
秀铃拍拍女儿的脸蛋。“嗯,你快去把你画的图拿给哥哥看。”
等小蝶像只粉红色的蝶般飘进屋里,秀铃才正色的转向菊生和嘉琪。“嘉琪,很抱歉,怠慢了你,快请进屋吧!小蝶她没什么心思,刚才的事,你可不要放在心头上,你还是个孩子……”
满头雾水的嘉琪还来不及说什么,小蝶已经去而复返,捧着一大叠的素描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你看,都是小蝶画的!”像是献宝似的,小蝶推开了嘉琪,把嘉琪跟菊生硬是给隔开。
“嗯,很漂亮,小蝶可不可以告诉哥哥,这是什么?”菊生慈祥的抽出一张较简单的画,询问着小蝶。
“这是小蝶,这是哥哥,这是我们的家。哥哥跟小蝶要永远在一起。”小蝶指着画上的人物和房子,理所当然的说道。
菊生的脚步顿了一下,看到小蝶奇怪的表情,他才又继续往前走。“噢,那小蝶的妈妈呢?”
“妈妈?妈妈去帮小蝶拿药了啊!”
笔意落后在他们后头几步,嘉琪心里有些疑惑的自问自己在这里做什么?看那个小蝶毫不掩饰的目光,嘉琪敏感的察觉到那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对“哥哥”该有的态度。
而这个菊生称之为张姊的女人,则是微笑的看着女儿用那种毫无保留的目光,亦步亦趋的跟在菊生身畔。
发现嘉琪的神态有异,秀铃停下脚步等着她。“嘉琪,你是菊生的同事吧?他常带同事来住一阵子,你有没有打算好要住多久?”
“呃,还没有。”对她的问题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嘉琪只有含糊以对。
“小蝶盼了好久,菊生工作忙,不能常来陪她,她便画画,一天要画十几幅呢!”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菊生。”嘉琪尽量想以平常心视之,但心头却有股失落感逐渐冒起。
“嗯,不只小蝶喜欢菊生,菊生也向来也都很喜欢小蝶。就像小蝶的图画一样,我还真希望菊生能一直这样的照顾小蝶下去。那是我这个当妈的,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秀铃的话令嘉琪凛然一怔。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希望菊生永远照顾小蝶……
三言两语这字,她们已经跟在菊生和小蝶身后,踏进那间摆设朴实幽静的平房内。
从屋外绝对想像不出室内的陈设是如此的豪华,上好的法式家俱在装璜良好的客厅里如同它们本来就应该在那儿似的,金色系的米白镶金黄,细致典雅地呈现出与它的外观不搭轨的冲突美感。
“坐,嘉琪,你先坐会儿。阿来,泡茶。”秀铃朝后头喊了几声,立即有个肤色黝黑带着淳朴羞涩笑意的妇人,垂着双手静静点着头,消失在漂亮的屏风后头。
嘉琪怀着复杂的心情会在那里,嘴里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秀铃的询问,实际上却提高警觉地聆听着自另扇屏风后传来小蝶银铃般的笑声。他们在干什么?她纳闷极了……
“嘉琪……嘉琪?”浓浓的眼线圈着秀铃凌厉眼光。
被秀铃轻轻一拍,嘉琪恍如大梦初醒的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呃……什么事?”
带着审视的意味儿,秀锥的眼光在嘉琪脸上驻留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你跟菊生是同事吗?我以前似乎都没有见过你。”
“我……我是最近才认识他。”嘉琪不明就里答道。
“嗯,你觉得菊生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是指,以一个女人而不是同事的身份去看他的话。”秀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嘉琪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一股来自秀铃身上的浓厚压迫感,使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低下头拨拨皮包扣,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见秀铃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嘉琪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她的答案似乎感到满意,秀铃一拍手掌,那个叫阿来的仆人端着一套漂亮精致的茶具,笑盈盈地放在桌上,又无声无息地退下去。
“小蝶是我的女儿,我要她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身为一个母亲,我会用尽所有手段跟方法,除去所有令小蝶不快乐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斟了一杯茶,秀铃端给嘉琪时,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缓缓说道。
对她话中的威吓语气感到毛骨悚然,但嘉琪根本搞不懂她的意图,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和风拂过树林传来阵阵婆娑私语,远处有唧唧喳喳蛙噪虫鸣,黯沉的天幕中不时飘来浓得化不开的香气。嘉琪沿着那条小溪,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嘉琪,你要到哪里去?”如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鬼魅,菊生赶紧握住她的手,免得她尖声叫了起来。
“哪也不去,我只是在想事情。”对那些困扰着自己念头,她努力地想摆月兑它们的纠缠,但它们却总是不请自来的令她心情越来越烦。
“有什么心事吗?”菊生心下也明白了七、八分,但他不想说破,只是牵着她,走到溪畔那颗巨石坐下。
勉强地牵动唇角,嘉琪不太成功地别过头去。“菊生,我觉得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