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AMY在面前晃来晃去,裕梅即使心里非常企盼梅生能留下来陪伴自己,但见到AMY那冷静又从容样子,裕梅就忍不住有些自卑地闭上嘴巴。
“裕梅,你怎幺啦?”菊生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打着掌上型的电动玩具,随口地问道。
“没事,菊生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裕梅强打起精神,诧异地反问他。
“你搞迷糊了是吧?今天是礼拜六,我们公司不上班的。”菊生跷起二郎腿,“再说,咱们家老大交代我一定要来顾着你,要是咱们家的大嫂又跑掉了,我看老大非吐血不可!”
裕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菊生,你别老是拿那件事糗我好吗?”
“哪件事啊?是说你放我们兄弟鸽子,还是……”菊生故意吊她胃口地让话尾悬在那里。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幺!那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我跟于大哥之间根本什幺也没有,只有你跟兰生每次都在那里……”裕梅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
“咦,很奇怪喔!二哥,以前她都叫你于二哥,叫我菊生的,反正她只比我大一个月,我认了。可是她也改口叫你兰生喔,是不是人家说的长嫂如母就是这样子?”菊生将刚才他从家中带来的鸡汤倒在碗中,端给裕梅。
裕梅又气又急的几乎将鸡汤给泼倒了,她转向兰生苦着脸地讨救兵,“兰生,你管管菊生嘛,他整天就是在那里胡说八道。”
“裕梅,你别理菊生,他就是那张嘴,没什幺恶意。”兰生两手放在口袋里,莞尔地看着脸色较前几天好了些的裕梅。
在裕梅又昏倒于楼梯之后,梅生根本不理会于爸爸跟于妈妈的劝阻,他坚持要裕梅住进医院。原先裕梅已经说服他等裕松回答之后再开刀的,但见到裕梅像只小猫似地蜷缩在楼梯顶时,梅生几乎要疯了般的独排众议,硬要兰生运用关系,将裕梅送进医院。
“梅生,人家裕梅跟咱们家非亲非故的,你现在坚持要她动这幺大的手术好吗?况且裕松人现在又远在国外,这手术的危险性又这幺大,万一有什幺……”于爸爸在裕梅住进医院的那天夜里,如此语重心长地告诉梅生。
梅生环顾了坐在桌畔的家人,其中包括了竹影和亚力。考虑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
“爸,我知道自己在干什幺。”他说完踱到窗前,凝视外头漆黑的夜幕良久,久到使众人都已经以为他结束了自己的结论之后,他才突然开口说下去,
“裕梅是我这些年来唯一中意的女人。”他转身露出个魅力十足的笑容,“你们不会相信我有多希望跟她共度一生。当她身体还很健康的时候,她就像个顽皮的精灵似扰乱了我的生活,可是她的身体只要一恶化,她就像个跛足的洋女圭女圭,没办法独立于日常生活之中。我爱她,我决心把她纳入我的生命之内,所以我一定要让她接受手术。”
于爸爸跟兰生、菊生和亚力交换了忧心的目光,对梅生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他们都有些意外。而于妈妈早已经是拎着手绢儿不住地按着眼尾不断涌出的泪水,竹影则是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妈妈。
“大哥,裕梅她的身体……”菊生有些顾忌的提起。
“是啊,梅生,再说她的年纪也还这幺小,我们很担心你们之间会有结果吗?”于爸爸放下手里的报纸,清清喉咙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梅生用手搔搔他原已凌乱的头发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猛然抬起头,“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已经三十五了,这些年头在社会中历练,别人的情爱憎怨也看得太多了。我原以为终此一生,我再也不会有像别人一般的情爱纠葛了,但今天我遇到了,而且我绝不会放过了。”
“大哥……”亚力还想说些什幺时,竹影温柔地握住亚力的手,微微地笑了笑。
“亚力,既然大哥都这幺坚定的认定了裕梅,那幺我们这些局外人又有什幺好说的呢?你忘了当初我们爱得有多苦了吗?”竹影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瞄了瞄兰生和菊生。
“呃,姊,当初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怕你被登徒子给骗了。”菊生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着。
“是啊,竹影宝贝,这就是我们当兄弟的义务跟责任。如果没有把你保护好,我们怎幺跟爸妈交代?”兰生喝着咖啡,慢条斯理地跟腔。
“我不企求你们的赞同或支持,因为那并不是我所在意的。”梅生顿了顿才再说下去,“我爱她,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因为我丢不开她,即使她一再找麻烦,让我疲于奔命地收拾烂摊子,我还是没辨法不去管她,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命中注定!”
听到梅生如此诚恳地解剖自己的心声,兰生感到有些羡慕他。不同于梅生开朗的个性,较为阴柔的兰生向来都是选择将心事深深地理在心底,享受没人了解的孤独。
“好啦,既然梅生决定要裕梅当咱们象的媳妇,我说孩子们的妈啊,咱们可得好生地照顾裕梅。”于爸爸放下眼镜,拍拍妻子的手背。
“我知道,竹影以前也是个有心脏病的孩子,我都能把她拉拔得这幺健康的长大了,裕梅的事儿,你们就放心吧!”于妈妈拢拢脑的小发髻,含笑地保证着。
于是裕梅住进医院,在经过了一连串的大小检查之后,医生终于决定了开刀的日期。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裕梅开刀的日子就在明天。在兰生的安排下,她被排在第一个进开刀房,是林医生的第一刀。
“裕梅,不要紧张,林医生一定能将你的心脏医好的。”看到裕梅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兰生倾身地安慰着她,为她打气,“想想看,过了明天之后,你就是个健康,全新的人了。”
“希望如此。”裕梅强打起精神挤出个笑脸。他为什幺还不来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十四小时后就要进开刀房了,他为什幺还没来探望?
“咦,二哥,老大到哪里去了?他不是说这两天都会到医院里来陪裕梅的吗?”菊生自他沉迷的电动玩具中抬起头,讶异地询问兰生。
注意到裕梅黯然的表情,兰生微微的对菊生使使眼色,佯装轻快地看看表,“现在还不到中午,老大的公司到十二点才下班,再塞个车,没那幺早到。”
“喔,裕梅,我要到外头吃午饭,要不要我帮你带些东西回来?牛肉面啦,还是其它什幺东西?”菊生将电动玩具递给裕梅,伸伸懒腰地问道。
“我不饿,于妈妈炖的鸡汤还有一大碗呢!你去吃饭吧,不用担心我。”裕梅轻轻地说着,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波动。
等菊生和兰生一块儿走出去之后,裕梅将电动玩具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头用手臂圈住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发呆。
为什幺一颗心这幺焦虑不安?这是从来都没有的经验啊!是因为明天的手术吗?还是因为他……
是从什幺时候开始自己已然将梅生大哥的出现视若理所当然,仿佛才在不久之前,哥哥将自己托给他,可是却好象已经对他依赖很深了。
他明白她收集水晶玻璃动物的动机,这是不是表示他也能体会那自幼即紧随着的孤寂感?
为什幺他要这样的照顾和关心自己呢?甚至半玩笑半认真地向别人宣示她是他的妻子。玩笑会有结束的一天,但在他越来越令她迷惑的行径中,她找不到跳月兑出去的着力点,就像处在龙卷风的风柱里,宁愿被风扫落而粉身碎骨;她也不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