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虚弱的笑,裕梅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看不出来这有什幺差别,你说吧!”她偷偷瞄了眼梅生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摊摊手,叹了口气。
“兰生。”梅生沉着脸的瞅向裕梅,但声音却充满了不耐烦的意味儿了。
“老大,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医院来了个外籍的急救专家,主任指派我负责担任他的翻译和助手。主持完几个病历观摩之后,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到急诊处参观,我只好带他过去看,结果就看到咱们的裕梅小姐啦!”兰生摇头晃脑像说故事般的加上表情和动作。
“兰生,说重点!我从不知道你也会废话连篇。”梅生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闭着眼睛地低吼。
“老大,事情总要有个前因后果嘛。你别吵,要是害我忘了说到哪里,我又得从头讲起,这不是更累吗?所……”兰生根本看也不看梅生一眼,他是一径地对着空气在摇头晃脑。一旁的裕梅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睛来回地看着兰生悠哉悠哉和梅生那已经快七窍生烟的对比,至于菊生他早已经忍不住捧着肚子捂住嘴地缩到一旁去了。
“于兰生,重点,重点,我只想听重点!”梅生弹弹手指,展现出他在于家中向来有的耐性。
兰生收敛起戏谑神色,站在裕梅面前,双手扠在腰际地俯视着不发一言的裕梅,“急诊处的同事们说裕梅的心脏情况很不好,希望她留下来办住院观察。免得她又在街头上发病,若是迟了一步就没救了。”
“街头上?”梅生大惊失色地拉住裕梅的手。老天,老天,她竟是在街头上发病的,如果……如果没有人在身旁看着她;如果没有人及时将她送到医院;如果……如果,万一这些如果不幸应验了一条,那……
“呃,其实也不是在街头上,我是在电影院里感觉不舒服的,所以……”裕梅期期艾艾地扭动被梅生执住的手腕,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够了,够了。”梅生突然发出一阵低吼,他像头被困住的狮子般,在室内来回踱着步,“裕梅,我受不了你这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蝼蚁尚且偷生,你,你……我该怎幺说你才好!”
裕梅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摇着头地逸出一丝苦笑,“于大哥,对不起。我哥哥不该把我这个大麻烦扔给你的。”
“不,我的重点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的糟蹋自己的健康,会让所有关心你的人多伤心多难过?”梅生蹲在裕梅面前,皱着眉头地瞅着她道。
“是吗?”悲哀地泛眨眼睛,裕梅抿抿唇,“或许,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流一滴泪水吧!从小我就是所有人的负担和累赘。其实不只是他们觉得辛苦,我自己也很累了,既然我的存在造成大家的负荷,那幺我……”
“不要再说下去了!”梅生大喝一声地阻止她说下去。“裕梅,我不允许你有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
“我没有自暴自弃!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从小我就跟别人不一样,即使跟别的同学一起上课,我还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我的心脏病,我不能太劳累,我没有跟同学们去参加过舞会、登山、郊游,甚至连看电影逛街都必须看我的身体状况而定。”生着闷气的裕梅根本没法子好好地思考,只能一古脑儿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像一座坚固的牢,我的身体像监牢般把我跟别人隔开,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
“我明白。所以你搜集了一柜子的水晶动物,因为它们跟你一样的脆弱,使你有安全感。跟那些水晶在一起时,你可以不必理会自己的生理状况,当个普通人。”梅生将两手搭放在裕梅肩上,缓缓地说道。
裕梅像被雪打中般的仰起头,喃喃自语视而不见地将视线盯着空中某一点。“怎幺可能?你怎幺可能会了解这种感觉?”
“裕梅,别再胡思乱想了,你的人生还长得很呢!”兰生叹口气的接续先前的话题,“我在送你回来之后,又和林医生联络过了,其实你的心脏病如果开刀的话,或许有痊愈的可能。”
“兰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梅生的全部注意力立即完全被吸引过来。
“嗯,美国最新的研究报告上已经证实了这种新方法已经经过人体测验成功,并且被美国医药总署所批准使用,我们医院也打算引进这种技术。”
“成功率呢?”菊生半信半疑地问。
“依裕梅的情况,大概有九成。但是我建议再做一次更详细的检查。”兰生推推眼镜,斯文地回答。
“九成。裕梅,你愿意再去检查看看?如果能够动手术的话,你就可以早点恢复健康了。”梅生推推呆若木鸡的裕梅,欣喜若狂地搂住她的肩头。
“我……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裕梅不确定地迟疑着,可能吗?这会不会又成了她另一次希望落空的假设?可以治好她的心脏,真的可以吗?
“嗯,就这幺决定了。兰生,明天你就去帮裕梅辨住院手续,先检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赶紧开刀,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梅主立即发挥他生意上惊人的组织力和魄力,大声地吩咐着兰生。
“等等,可是我哥还没有回来咧!”裕梅拉拉梅生的袖子,嘟起嘴巴地抗议着,“我开刀的时候,身边不就没有任何人了!”
“谁说你身旁没有任何人来着?你还有我啊!你忘了吗?于太太?”梅生用着挪揄的表情调侃着她。
“哈,可是,可是那是假的啊!”裕梅尴尬地说道。
“是吗?我记得你在妇产科医生面前时,可一点都看不出是假的嘛,而且甜蜜极了。”梅生带着纵容的眼光,温柔地拍拍裕梅的脸颊,“于太太!”
裕梅只好翻翻白眼,在于家三兄弟的笑声中,落荒而逃地冲下楼去。
明明是假的,有什幺好笑嘛!辽有,自己的脸干嘛不争气地一直红热起来,真是奇怪!
※※※
躺在冷清清的病房里,裕梅目不转睛地瞪着天花板。好可怕的感觉,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和枕巾,连被子都是白得吓人。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也都是白衣白裤,充鼻的都是刺鼻的消毒药水味。
“感觉怎幺样?”兰生和菊生一起走了进来,菊生仍是背着个大背包,戴顶棒球帽。兰生则不一样,穿著白外套,项间挂着听诊器,他看起来专业又疏离。
“还好,为什幺我得吊点滴呢?”裕梅指指接在手背上的点滴管,皱起眉头,“我又没有生病。”
“这是为了你好,补充体力。大哥还没来啊?”兰生拿起挂在床尾的纪录翻了翻,“嗯,截至目前为止,你的情况还不错,有没有想吃什幺东西?我叫菊生去买。”
“不,我没胃口,一想到要开刀,我就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裕梅盯着天花板幽幽地回答他。
“唔,开完刀你还要禁食好一段时间,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吃个痛快。”兰生将纪录挂回原处,“会不会紧张?你放心,林医生的技术是全台湾最好的。”
裕梅垂下眼睑,紧不紧张或担不担心又能怎幺办?在梅生的强制执行之下,她根本已经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住到医院里快一星期了,这期间梅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虽然令人失望,但裕梅却说不出口,因为他每回都会带着他那个精明冷漠一如机器人的秘书林秀雯,不过在他公司内的人都叫她A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