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有种强大的、危险的感觉,所以一点儿也不让步。他抗拒地僵硬起来,看着她开始脸红,迟疑地收回手。她碰触过的地方开始烧灼,他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抓住她的手,将它们再次放回他身上,或是举向他唇边。“如果你真的看到他,”他问:“你会和他说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有东西要给他,我答应过别人转交的。”
“而你期望一位垂死的人说些什么呢?”
在开口之前,她迟疑了一下,“我希望他会很快乐。”
他的脸因怒气而阴暗下来。“别和我打哑谜了,”他怒斥着。“我是个很坦白的人,不喜欢神秘兮兮的。”
“或许是因为你并不了解那些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小姐,我试着让你免除嫌疑,但是你使它变得非常困难。让我们一劳永逸地解决吧!你可以告诉我,你要给我爷爷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它包起来了。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瞪大眼睛。“而你期望我让你进去折磨他。”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她很快地说。“我会折磨一位垂死的人?”
“或许不是蓄意的,但是好吧,我收回那些话,并向你道歉。但是,我还是要重复一次,如果你把包裹交给我,我可以替你把它交给他。”
萝莉摇头。“我宁愿等待机会亲自交给他。”
“你是不信任我喽?”
“不信。”她简短地回答。
他苦笑一下。“真是观察入微、直截了当。”
“当你不信任我时,我如何能信任你?”
“当你这么神秘时,我如何能相信你?至少你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你这个包裹吧?”
她固执地摇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他问。
“因为你不可能会了解。我想,你不是懂得太多事情的男人。”
科雷将视线调离她身上。他惊讶地发现,她对他的评语伤害到他了,仿佛将他推到冰冷的世界之中。他苍白着脸转向她。“我们把这个话题留到下次争论时再说。”他改变话题,“我有个建议,或许能帮助你月兑离目前的困境。我想要贺斯学好英文,而既然他很喜欢你,你当他的家庭教师再适合不过了。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的上一个老师。”
“他干嘛非得请家教?何不送他上学?”
他倒抽一口气,神情愤怒,“我不会跟你解释的。我只做我认为对贺斯最好的事情。”
“把这个孩子绑得死死的?我十分同情他。”
“这就是为什么你告诉贺斯,我是位『又挑剔又大惊小敝的人』的原因吧?”科雷噼哩啪啦地说。
“有吗?我不记得了。”
“你计划进入城堡那天说的。”
“噢,对了。”她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对她而言,那天她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被他抱在怀里、靠着他坚实的胸膛、感受到他的热力,以及他精力充沛的男性气息及危险感。其他的事情则是一片模糊。但是那一句无心的话,却明显地伤害到科雷了。
“或许你只是藉由毁谤我来拉拢他,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你在教他英文时,请好心地保留你对我的评语。”
“我还没答应要教他。”她恼怒於他以这她会和别人一样,轻易屈服在他的权威之下。
“当你听到我准备付你多少钱时,你就会答应了。”
“我不想要钱。”
“胡说!我可不要你行善。”他尖锐地说。
“这不是行善,”她指出。“你提供找食宿,这是我应当回报之事。”
“你会得到一份合理的薪水,”科雷坚定地说:“讨论到此结束。你忘了吗?我抱你下船时,检查过你的东西。我发现你住在伦敦的……我该怎么说才不会冒犯到你?”
“何必费心?”她讽刺地说。
“那好,照你们英国的谚语来说……你穷得和教堂中的老鼠一样。否则,你也不会住在那个破烂的地方了。”
“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穷,”萝莉想到安娜留下的画作,“我很富有。”
“你当然是。”科雷以安抚的语调说。“你是个有钱的怪人,喜欢住在破旧的地方。”
“我最近得到一笔遗产——”
“我很为你高兴,但是这仍然不会改变我要付你薪水的决定。请别和我争辩。我心意已决。”
“好吧!随便你!”萝莉恼怒地说。“你自己决定吧!”
“真是无礼,柯小姐!”科雷嘲弄地微笑着。“既然你已经好多了,我应该现在就送你回家。但是相反地,我却给你留在这里的机会,你可以在这里和我争辩,或是攀登高塔。你应该感激我。”
“门儿都没有!要不是你认为我一定会失败,你才不会这么做呢!”
科雷以一个苦笑承认这点,但是这个苦笑是针对他自己的困惑。他是个理智、有逻辑的人,但是现在他的行为却困扰着他。他为什么不注意自己的直觉所发出的警告,尽快将她甩掉?反而说服自己,在他查出她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之前,把她留在这里比较妥当。
“我想,你或许会担心在英国的工作。”他耸耸肩说。
“我是位自由工作者。我是独立的。”
“当然有一个『他』会为你担忧吧?”说话时,他并非看着她,而是看向峡谷。
“没有,”她简单地说。“我一个人住。”她原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安娜的过世,但是当她说出口时,她才猛然发觉自己真的是孤独一个人了。她们的小鲍寓中,再也不会响起外婆慈爱的唠叨声,或是突然出现的宏亮笑声。突然一阵悲伤冲刷过她,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著。
科雷突然转过头,看见她擦拭着眼角:“我明白了。”他温柔地说。
“不,你不明白。”萝莉吸吸鼻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完全是错的。”
“根据你的说法,我没有对过一件事。”他说。“你是在告诉我,你的眼泪和男人无关吗?我不相信。当一个女人有你这种长相时,那就一定和男人有关——无助的男人。”
“说得好像你和其他男人是不同的,”她抗议。“高高在上从不会令你感到难受吗?”
他听出她声音中的讽刺意味,“我只是设法使自己避免烈德所经历的事情。让自己置身於危险之外只是种常识罢了。”
“那么,我很同情你,”她真心地说:“因为你什么也不懂。”
一种陌生的苦涩催促他说:“我明白了,你一定急着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没有什么男人。留下我的人,是我外婆。我非常爱她,而她死了。”萝莉简单地说。“我相信即使是你,也能够了解那种爱。”
“是的,”科雷在一阵沉默之后说:“我道歉。我没有权利——”他倒抽了一口气。“死亡是很令人难过的,有时真的令人无法承受。”萝莉抬头看他,猜想着他声音中何以会有那种沉痛的哀伤。但是,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在我进一步冒犯你之前,或许我最好先行离开。”在他离去之前,把手放在她肩上,萝莉感受到他那短暂的轻柔碰触,心中悸动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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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稍晚,贺斯跑来上他的第一堂课,非常高兴他的朋友会继续留下来。他还交给她一个科雷转交的信封,里面有预支的薪水,还有一张薪水单,上面写着慷慨的数目。
她先测验一下贺斯的程度。结果她发现他懂一些基本英语,所以鼓励他用英文说出他感兴趣的事情,再伺机补充一些必要的单字。这么一来,她发现他心中最感兴趣的是即将来临的嘉年华会,以及每年在哈根举行的啤酒节。“有一个游行,所有的人都会穿着有趣的衣服,要九岁以上才能参加。我去年就满九岁了,但是科雷伯伯还是说我太小。”贺斯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