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瑟缩地靠坐在地上的墙角,怎知一早转醒,第一个进入感官的不是刺眼的阳光或吵杂的鸟鸣,也不是兵士的呼喝或操演声,竟是一股男人独特的刚悍气味窜进鼻尖,以及舒服温暖的柔意惊醒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竟安安稳稳地躺在齐战的床上,身上还扭着他温暖的被子。
她是一个囚犯,不是该被丢在墙角受冷吗?可她不但有水可以梳洗洁净,现在还堂而皇之地睡在将军的床上!
天底下恐怕没有比她更好命、更尊荣的囚犯了。
“我不喜欢不干净的敌人,也不准备让你生病或冷着。”齐战轻描淡写,拾起脚边的暖被,放回她身边。
“只因我是你威胁伏乞蔑投降的筹码吧?”她冷冷一笑。
齐战不语,只是以目光在她闪着微微银亮的面具上探索,然后落定在她姣好的后瓣上。那双唇看来气色好多了,经过一夜的好眠与暖意,已泛起了微微的柔红。
一丝少见的柔意与安慰在他体内浮升,他睡长椅的代价总算是值得。
发现齐战的亮深进的瞳光停驻在自己的唇上,慕夜颜的心跳一紧,赶紧跃下床来。
“少再蘑菇拖延了,也不必假惺惺,早早将我解决吧!”她恨恨地说道:“别以为利用我就能逼我父王投降!”
慕夜颜不希望因为一己之生而牺牲国家利益。一个战将,就是不能苟延残喘、腼颜借命。“死”,是将士与俘国的共同下场。因此,每一次的出征,她都不曾奢盼自己能活着回去。
“你很期待死?”齐战朝她卷起唇角淡笑。
“没错!求之不得。”
“可惜你还死不了,你得活着去我们京师!”
“什么意思?”慕夜颜浑身绷紧,灿眸一暗,大惊失色。
“你父王不答应降和,已经国书拒绝和平盟约。既然他不打算赎你回去,我们皇上也想见见你这个久闻其名、神秘掩面的将军公主、所以……”齐战凝视她渐渐转沉的双瞳,低声轻道:“我要押你回京。”
慕夜颜隐隐抽一口气,心里有一股轻松释然,也有一股痛苦与悲伤在撕扯。
没错,她希望父王不要因她而误国,可是却又不免感到一丝悲酸、一点悲壮,还有种隐隐的伤心。想不到父工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考虑犹疑也没有啊!她是求仁得仁了,可是父王的爱仍旧是……果然是求不到的!
她将被押解至迢远的中原汉都吗?那会是个怎样的地方?慕夜颜抬起垂敛的眉睫,疑惑地迎向齐战脸上似笑似愁的神情。
偏偏只要看着齐战,她的心就颤抖,她就得装出冷漠与敌意,害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怯懦与迷们被他发现。
她想起伏乞蔑有句俗话:“视线交接,爱人之苗!”那第一次的眼眸交会,便是情感的发芽。
多美的一句话啊!却让此刻的她发慌到颤抖。
难道第一次见到齐战,她的情感就在心田生根了吗?否则她为何总是对齐战的接近感到紧张?只要他一出现,她就不知所措?
“明日一早便启程,你不会有任何异议吧?”齐战发现她淡笑的嘴角有着悲喜交织的线条。
她一定是高兴着伏乞蔑不必因她而降服,悲伤着自己孤零零地被整个国家给舍弃了吧!
来伏乞蔑之前,齐战本以为这一趟任务会轻松自在,无阻无碍。毕竟,招抚一个小柄是小事,俘虏一个国王想要的女人更是举手之劳。
但偏偏遇上的是慕夜颜这样的敌手与猎物:可敬可佩,使人怜惜不舍!
丙然,这真是应验了当初来到伏乞蔑时所预占的:这一趟,他不只能收服一个国家,还能得到一个意外的收获。
一思及这条回京的路途既漫长、又荒寥,而他还得一路上押着她、一路上看着她,他便无法平静心田。他怎能逃得开幕夜颜时时刻刻的吸引,然后是不在乎地将她交给皇上研究品赏,最后成为后宫的一个收藏品?
不!他……做、不、到!
“我不去你们京师!你杀了我吧!”慕夜颜别过脸,深知自己只要在他的手里一日,她就无一日的平静。
“杀了你?”齐战的心一抽,神情一变,这句话像极了梦境的情节,抽动了他的心跳,他沉声黯道:“我的手不想沾你的血。”
那血会灼烫他的手、触疼他的心,让他的手背和心房疼痛难耐。
慕夜颜回凝齐战倏忽不定且猜不透的神情,心中的千愁万绪一齐涌了上来。
不甘心,真不甘心!这一回她竟是输在他的脸、他的笑。他的瞳里啊!他还说不想沾她的血,他是瞧不起她吗?
猛一咬唇,她带着镣铐的叮当脆响朝齐战陡然撞去。
齐战微惊,在她还来不及以头撞上他之际,便迅捷钳住她的双肩。
慕夜颜猛力前冲的身子被齐战一阻,差点坠地。齐战及时一拉,她一头撞进他硬挺坚定的胸怀里。
她惊愕地仰起脸望着他。
齐战的眼里有着笑意,垂眉轻道:“慕夜颜,你现在手无寸铁、手脚被缚,只是凭着一股傲气与不甘,怎能伤得了我?”
慕夜颜全身一僵,鼻尖猛然闯进他阳刚的气息与暖热,不由得将身子往后撑,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发现他习武善战的身躯是如此的轩昂,摄夺着她的心跳;他的胸膛是如此的宽阔朗实,压迫着她的呼吸。
“放开我!”他的气味、他的逼视、他的贴近,对她而言都是折磨,儿乎杀死她的斗志与顽抗,令她的心只能无助地低吟与挣扎。
也许死在他的剑下还比较好,因为他的气息与眸光遇缠着她,令她无法呼吸。他的胸膛是一团温存的火苗,将要融化她所有的决心,烧灼她躲藏的情感。
齐战的双臂紧紧钳着慕夜颜的肩,不舍放开,即使慕在颜用着一双又忿、又恼、又苦、又慌的眼瞳对抗着他,但他就是不想放开手。
这眸膜啊!多美的灵魂之窗、心灵之门,不必言语挑逗或是表情暗示,都足以使人堕落,使他想起自己曾经见过同样的蟋惑眼睛。
那从水里缓缓升起的、惊慑了他的心魂的影啊!就是她!她不只是他梦中的女子,还是那泉田里的传说吧?
那么,他更不想放开她了。不只是当下,就连以后,他都不想轻易放开她。
齐战钳着她肩膀的手劲一撤,翻手将她的身子再度拉进自己的胸怀,唇角逸出幽细的叹息。
“慕夜颜,别做困兽之斗了,你一再的反抗,只是在逼我。”他淡淡柔声说道。
她扬起脸,有几分迷惑。
“你伤不了我,我也不愿杀你,别教我为难。”他下不了手伤她,这一点他万分肯定。
慕夜颜心神一荡。他的声音低沉幽缓,像一滩幽咽泉流,柔柔摊展,直教人软化所有的心志与坚定,但又隐含着冰冽的命令口吻,让人心神抽悸。
尤其他的气息像柔羽,在她的唇眼上轻刷起一阵颤栗。
“为什么?你早杀过无数人,多杀一个叫慕夜颜的敌人有什么差别?”他有何为难之处?她不能懂,也不想懂。她的嘴角国得很厉害,深怕他的回答和他的眸睡一样教人沉迷矜怕。
她凝望着齐战贴近的脸庞,刹那间所有的仇恨与气恼全闪灭,只能为他呼吸、为他凝视。
齐战不语。他该如何说?告诉她,当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她便注定不再是他的敌人?告诉她,她是他梦中出现的一份命定之情?告诉她,她将被他持剑刺颈?
若真是注定,谁也逃不掉;逃得掉的,便不是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