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管我姊姊说什么,”西尔暴躁地打断她,又神经质地掏手绢擦脸。“我是在问,你怎么有钱付房租,又过得那么奢华。我姊姊告诉过我,你把木屋重新布置过,太浪费了。”
薇妮吸口气,强把一腔怒火按下来。旧金山的房子不好找,不到必要的时候,她不能得罪房东。“你虽然是我的房东,可也无权调查我们的经济状况。”她冷静地说。“我们付房租,你收房租,然后我们就没有任何牵连了。至于布置木屋的事,那是因为家母身体不好,我希望能让她住得舒服一点。”
田牧师碰了个钉子,仍然不死心。他清清喉咙,继续道:“我姊姊说你替沈太太工作,可是她根本不可能付你这么高的待遇,让你过得如此阔绰。别忘了,才不久以前,你还穷得付不起房租,我甚至还好心地愿意娶你。”
薇妮突然同情起面前这个人。他好像以为除了自己之外,全天下都是坏人。她不觉放缓了声音,说道:“我非常感激你的善行,田先生。可是我不能嫁给一个不爱我,而我又不了解,还无从爱起的人。”
田牧师正要答话,他和薇妮同时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薇妮一认出来人,本能地就想逃进屋里去。天,竟是贾泰利!要逃也太迟了。
泰利走近薇妮,看见的便是明摆在她脸上的惊慌失措。他不动声色地摘下帽子,向她一鞠躬。
他还没说话,田牧师就抢着开口:“如果你是来找我,抗议我号召群众抵制你的水晶宫,贾先生,你是在浪费时间。”
他说得义正辞严,下巴抬得高高的。
泰利的笑声让他大吃一惊,气得脸都红了。“这是个自由的国度,田牧师,你有权做你的正义之士。不过我仍要说一句,你能找到多少人支持你呢?我实在很怀疑,大部分人似乎都很沉醉在水晶宫的邪恶与腐化之中。”
薇妮看着贾泰利好心情地跟凡事认真的田牧师开玩笑,嘴角禁不住也露出一丝笑意。她喜欢这个外表像是浪子的人,他对她一直很好。她望进他的眼睛,想要判断他是否认出她。可是只能看到一丝玩世不恭的神色而已。
“那么你来干什么?我相信贝小姐绝对与你无关。”牧师挡在薇妮前面,好像牧羊人要保护他的羔羊。
泰利却笑着朝薇妮挤挤眼。“正好相反,我的确是来看贝小姐的。”他直接对薇妮说:“贝小姐,我是温麦斯的朋友,他要我就近照应你。不过我看见你现在有牧师作伴,也许我该走了,抱歉打扰了你。”
他才转身,薇妮就赶快拦住他。“等等,贾先生,你还没进来喝杯茶呢!请容我介绍家母与你认识。”
贝小姐.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牧师惊慌地斥责道。“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能招待这种恶棍!”
泰利又是大笑。“你别急,牧师,我还要到码头去,这次只好心领了。改天好吗,贝小姐?”
“一言为定一先生。”薇妮嫣然笑道,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问道:“贾先生,你晓得温先生查到家父的下落了吗?”
她真美,泰利想道,怪不得麦斯会为她神魂颠倒,她真像一朵野地的百合,独获上帝的荣宠。“还没有,”他柔声答道。“所以我才要上码头去,打听几件事,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查出眉目了。”
就在田牧师虎视眈眈之下,薇妮伸手搁在泰利的袖口上。“你真好,先生,自从我到这里来之后,遇到了不少好人,我非常感激你帮我查寻家父的消息,等你下次来时,家母也会向你当面致谢。”
泰利笑得两排牙亮闪闪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贝小姐。”他向两人致过意,又潇潇洒洒地走了。
牧师等他走远,又气急败坏地转向薇妮。“你不该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贝小姐。他会坑了你,”他急着说道。“如果你要找你父亲。来求我就好了,何必去求他或是温麦斯?”
“我没有求他们,他们自动帮我的。”
薇妮丢下一句话,不再跟他啰嗦,迳自进屋里去。从头至尾,她还是不能确定贾泰利是否认出了她就是乔丹娜,如果麦斯跟他谈过话,他不可能猜不出来。那么剩下的问题是,他会不会泄漏她的秘密?
自从那一晚惊艳之后,麦斯也变成了乔丹娜迷,每晚必到水晶宫报到,一次又一次领略到她勾魂摄魄的魅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乔丹娜一退看着他。泰利告诉他,乔丹娜从不和他的顾客搞七捻三,可是麦斯很难相信这一点。她生来就是男人最理想的床上伴侣,她的舞与其说是舞,还不如说是一种挑逗的姿态。
麦斯的黑眸焚亮如星。他要得到她,就算当拱月的众星之一也行,八成泰利已经跟她有过一手了。
今晚一如以往,乔丹娜征服了每一个人的心。一舞既终,又有更多的金砂袋抛上舞台。薇妮亭亭站在舞台中央,她看见麦斯坐在老位子上,手上握着一枝白玫瑰,轻轻碰了碰唇,然后也丢上舞台。她在众多金砂袋中,拾起那朵玫瑰,也举到唇边吻了一下。她知道这么做太大胆,可是她情不自禁。他不晓得,她是想起了他给该妮的那朵玫瑰。
乔丹娜退场之后,掌声仍然久久不散。泰利坐在他的朋友身边,深思地看着他。“这两个星期来,我看见你的时间比整年加起来还多。你不是被我的舞蹈家迷住了吧,麦斯?”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麦斯答道,眼睛仍盯在舞台上。“我要见她,泰利,请你介绍一下好吗?”
“对不起!麦斯。她说她不见任何人,我恐怕也不能为你破例。”
“既然你赢了我一百元,总得给我一个翻本的机会吧!我们不妨再赌一次,你帮我传张纸条给乔丹娜。如果她不愿意见我,我再输你一百元。”
“她不会见你。”泰利说道。他发现麦斯还不晓得乔丹娜就是薇妮,情况实在很有趣。
“如果你那么确定,就帮我送这个信。”
泰利拿过纸条,顺势站起来。“我从不拒绝稳赢不输的打赌。等我来收钱吧,朋友。”
麦斯看着泰利走远,心里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她的确是在舞台上对他卖弄风情,可是那并不表示她愿意请他当入幕之宾。不过他实在管不得那许多,乔丹娜像一团火在他体内,烧得他快要发疯了。他要她,第一夜看到她时,他就已认定这一点。
薇妮来应门时,身上仍然穿着舞衣。她让泰利进入烛光昏暗的更衣室,疑问地看着他。
“我是来付薪水的,”他笑道。“当然你的收入主要是那些丢在舞台上的彩金,你的事业越来越成功了。”泰利人高马大,站在更衣室里,好像整个房间都被他塞满了。“由于你,我才有这个机会,”薇妮诚心说道。“谢谢你,贾先生。”
“应该是我谢谢你,我沾了你的光,也顺带发财。如果你的声名一直这么热烈,我恐怕就得扩充店面了。”
“不!你不要这么做,”薇妮赶紧说道。“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贾先生。”
他坐在一张蓝色沙发上。“你什么时候走?”
“还不一定,”然后薇妮做了一件大出泰利意料之外的事,她揭开面纱正视他。“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是的,薇妮,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你一直没有泄漏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