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美丽的安姬兰自个儿来,”修雷特夫人答道,“如果妳不愿她单独搭车,我会差辆马车来接她,再派个女侍陪她。”
“妳真好!”梅威夫人笑着说,“安姬兰有不少华丽的衣裳,所以妳不用担心她的穿著会丢妳的脸。”、
“她一定会是晚宴中最漂亮的小姐了!”修雷特夫人说道,“在我停留伦敦的这些日子,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带她去见识见识。”
“戴丝,妳真是太好了!”梅威夫人热切地说,“我常常告诉妳,安姬兰,记不记得,没有人能像我从小认识的朋友戴丝修雷特一样热诚!”
安姬兰知道两位夫人都盼望她开口说点话,她却觉得自己的声带彷佛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好不容易,她才张开口,艰涩地说:
“您……实在……实在太好了。”
然后,几乎像是耳语一般,她低声下气地问:
“您的宴会……什么时候举行?”
“妳希望在那个晚上呢?”修雷特夫人说,“我想,当然明天最好!”
这句话像一阵大浪般把安姬兰心上的石头一下子冲得好远,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兴得几乎无法听修雷特夫人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回不住白金汉宫,莉莉,妳一定觉得十分奇怪,对吧?但是我想妳知道国王病得不轻,所以原来准备在六月举行的盛宴延到现在,而且还考虑删减部分宾客的名单。”
“我倒没听说过这个消息。”梅威夫人答道。
“国王和王后只款待他们的亲戚,天晓得他们的亲戚有多少!当然也包括其它王族。”
“我想那样做比较聪明,”梅威夫人说,“国王在西敏寺里耗了那么长的时间,一定疲惫不堪,需要好好地休息。”
“在典礼和宴会中间隔一个钟头,他应该可以先躺着歇会儿的,”修雷特夫人说,“但是,我同意妳的想法,他好不容易度过那费神的时刻,如果再要继续榨取他的精力是太过份了。”
“是呀!的确不错。”梅威夫人点头称许。
“在法国时,他们都认为国王没救了,”修雷特夫人继续说,“但我反驳他们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外科手术能此得上英国那么精良,现在事实证明我的话不错。”
安姬兰实在不想再听她们说话了。
她知道这两位夫人一定非好好地聊一阵子不可,所以她不能陪那么久,便走出祖母的卧房上楼回到自己房内。
忽然觉得双腿一阵疲软,急忙在床边坐下。
她深觉这辈子最恐怖的时刻就是也许得让王子知道晚上她无法赴约。
如果在一周前,她知道能够参加修雷特夫人的宴席,一定欣喜若狂,无法将息。
她来到伦敦和祖母住在一块后,这位大使夫人一直对她很照顾,但过去的九个月里,她都随夫出使海外。
安姬兰很清楚,她一向邀请学识卓越、名位显赫的人士参加宴会,而自己小小年纪能有此殊荣,实在幸运。
但是如果宴会在今晚举行的话,妨碍了她和王子相聚的机会,她会分分秒秒愤恨怨尤,一刻也不得开心。
明天就不同了,明天他会在白金汉宫里,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地参加修雷特夫人的宴会,不必担心他俩或许有片刻相聚的机会。
但她知道,自己深爱着王子,即使时间不冲突,即使宴会的场面豪华显耀,更说不定她会遇见许多迷人的男土,她都会很难集中全神与人同乐,只有那位因凸凸追赶黄猫而邂逅的男人能时时缠绕住她,盘旋在她心头。
修雷特夫人留下来陪祖母聊了一个多钟头。
她离开时安姬兰送她下楼,走出前门,看着她踏上那辆由两匹马拖着的华丽马车。她挥手向夫人告别,等着马车逐渐远去后,才转身进屋,上楼回到祖母的卧房。
梅威夫人显然因为故人来访倍感兴奋,神色十分爽快。
“戴丝无论多么琐碎的事都可以聊得来,”安姬兰一进门,祖母马上愉快地说,“这么久以来,见到她此做什么都高兴。”
“女乃女乃,听您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她打算留在国内的这几天里,介绍几个儒雅的青年给妳认识。”
“她真………真…………好。”
“她这么热心使我觉得真惭愧,一生病竟把妳的事都疏忽了,”梅威夫人继续说,“戴丝告诉我:『女孩子应该早点结婚,安姬兰能越快找到丈夫越好!』”
安姬兰大吃一惊。“女乃女乃,您是说找……丈…丈夫?”
“戴丝说得不错,”梅威夫人说下去,“我十八岁时就结婚了。我母亲常说,女孩子年龄越大就越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对象。”
安姬兰为祖母的话大惑不解,她希望祖母只是口头说说并非真的打定主意要她结婚。
梅威夫人个性固执,对自己所做的决定僵持到底,这点她的儿子非常清楚。
别人的意见或争论势难改变她的心意,反对的力量愈大,愈增强她一意孤行的意念。
“女乃女乃,和您住在一起,我觉得十分快乐,”安姬兰很快地说,“所以先别为我的婚事烦心,我希望永远陪伴女乃女乃。”
“真不象话!”梅威夫人驳斥她说,“都是可爱的戴丝使我及时发现自己的错误。”
“好嘛,女乃女乃,等您病好以后我们再讨论这回事。”安姬兰奉承地说。
“不行,我不能再拖下去!”梅威夫人答道,“等戴丝回巴黎后,我打算和其它的朋友联络一下,请求她们在冬季引见会里陪着妳。哦,亲爱的,我真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些呢!”
“求求您,女乃女乃,先不要担心这个,”安姬兰恳求道,“住在这儿,我一直非常愉快。我喜欢为您读报,我高兴带凸凸到花园真玩耍,真的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宴席、舞会的事。”
她知道祖母一个劲儿地想那回事,没有留心听她说。
“我必须再帮妳订制几套新衣裳,安姬兰。”她说,“通知玛格丽特太太星期一早上来,还有另外一个裁缝师设计的样式我也蛮喜欢的--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乃女乃,我还有好多好多衣服都没穿过。”安姬兰反对地说。
“尽避照我的话去做,小孩子。”祖母说,“明天,我们先把那些会像可爱的戴丝一样热心助人的朋友列出一张名单来。”
“那根本毫无希望。”安姬兰暗自嘀咕。
她知道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不可能说服祖母,使她相信保持现状是最圆满的了。
她走同卧房,忽然自问,如果祖母真的托人安排各种活动,那么王子离开英国后,她跟着有许多要忙碌的事,不是可以减轻自己看公使馆时那种人去楼空的痛苦吗?
但一转眼间,安姬兰满脑子又记挂着黄昏的约会。
她会望着他……轻声地和他低语……他们亲密地走在一起……然后……她急忙打断自己的思绪,想到自己竟然那么渴望再亲亲他时,不禁一阵羞愧。
或许今晚不可能……或许他不想要她……或许……
澎湃的思潮不停她在脑海里起伏,就像一只松鼠灵活地在活动笼中滚动,只觉一阵不可抑制的亢奋充斥胸中,那种灼热感彷佛爆竹厂在她四周爆炸一般!
她知道,约会的时间分秒接近,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和王子在一起,所以自己才会产生那种莫名的喜悦。
今晚该穿那一件迷人的衣裳?她有点难以选择。诚如她告诉过祖母的,衣柜里还有许多没亮过相的衣服呢!
最后她挑了一件格调与王子看过的那件完全不同的礼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