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滚,没有你们,我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马汀娜永不低头的个性,任谁也无法说得动,除非她自已改变,而要改变太难了,只因她当年受创太深。儿子离开,她还有父亲留下的遗产够她过后半辈子,她怕什么?
“马汀娜……”阿卡纳提希望有转圜余地。
“阿卡纳提,妳到底走不走?”黎芷若这才见机开口催促。
阿卡纳提因自己言明在先,见母亲一味僵持,乃沉痛离家。
回到塞维亚,郝帅了解情局底定,沉稳的他不动声色仍未表露自己内心的感情。回台湾前,他落落大方祝福黎芷若:“需要我时,我永远是妳最佳支持者。”
黎芷若感动郝帅若师若友的有情有意,在台湾让她遇到这么阿莎力的人,是她三生有辛,她感慨地和郝帅相拥,感谢他在台湾的照顾,也庆幸他这次从瓦达莉身上死里逃生,请他回去梢个平安消息给父亲,最后两人在依依不舍下道别离。
看在疑心重重,醋意十足的阿卡纳提眼里,真不是滋味,等郝帅一离境,回到他们租住的房子,他立刻不客气地兴师问罪:
“妳说,妳和他在台湾是不是本来就有一段情?”
“阿卡纳提,你别血口喷人,无端生事行不行?”黎芷若发觉阿卡纳提自跳月兑他母亲悍制后,有逐渐强势的作风,可能是他想改变以前懦弱的形象,对于黎芷若而言,却不是件好事。
“哪,我们先结婚吧!”他希望有个结果。
“女人想多谈点恋爱,男人总想把女人绑在婚姻里,一结婚,男人总是要女人赶快生孩子,为什么以前一成不变的婚姻模式经过几世纪还是存在呢?”黎芷若摇头失笑。
“那妳想改变什么?难不成想证明妳不需要婚姻。”
“我不想证明什么,我只想改变一下彼此的关系,你不要把我定住,我也不想定住你。你在斗牛场里自信满满,赢得喝采,我在舞台上也光耀生辉,博得掌声,我们各自在兴趣、工作上都有一片天地,就让它继续保持,让我们互相欣赏,而不要用婚姻的定义去抹杀本来的自由。”
“原来妳和妳母亲一样,只是热爱舞台上的掌声,爱情对妳来说,只是生活上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也许你喜欢是安定,而我不,我希望在似安定似不安定下求生存发展,过一段时日,我要再换个环境住,到各地巡回表演,因为那才有挑战。”
“难怪妳流浪的本质比我高。”
阿卡纳提虽然也有吉普赛人的血液,可是究竟他比较偏向母质,喜欢安定,若不是为了黎芷若,他不太愿意离开那生长了十几年的格拉那达。
而黎芷若,有胜于她生母的气质,以前在台湾只是隐藏在心,多叛逆,如今到西班牙,她奔放如流,把原有的天性都发挥出来,有时会令人招架不住的。
这样的爱情怎么调适?阿卡纳提头大了。
“Honey,妳能不能就待在塞维亚不走,偶尔我也可以回去探望母亲。”
“我已经答应好几个大舞台表演,很难得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我为妳离开了格拉那达,妳为什么不退让一下呢?”阿卡纳提不悦地。
“阿卡纳提,你为我,为爱情离开你母亲,那你就该配合我,不是截断我的前途。”
阿卡纳提一时无言以对,亲情与爱情,他这次选择爱情,选择了爱情,他也想稍微兼顾亲情,如果和黎芷若四处表演,则远离了母亲,对母亲过意不去。
他的犹豫、忧郁又浮上心头了。
“阿卡纳提,你是不是发现爱我没那么深,我不是你真正的梦中情人,不懂温柔地依偎在你身边?”
这更堵阿卡纳提的口,他不是不变,但黎芷若的做法令他不满,适时而来的问题,似乎道出他的心结,其实不然,他依然爱她至深,只是分离了半年多,他不太适应她的改变。
阿卡纳提把她揽进怀里:“我要妳留在我身边,妳的舞应该为我而跳的,不是四处奔波。”
“你不懂,在舞台上接受掌声让我觉得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阿卡纳提为无法说服她而灰心,黎芷若浅笑,自动在他面前跳起佛朗明哥舞,虽然没有音乐,没有吉他伴奏,但她嘴里打着节拍的声音,使得没有合音的舞活跃生动起来。
向来她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给观众或观光客看,阿卡纳提从未欣赏过,趁时光,她极尽地表现出佛朗明哥的风情。
阿卡纳提看娇豔的黎芷若自由自在地舞动着,深情又热情地围绕着他,散发出浪漫的情挑,使他感情充沛的禁不住也站起来和舞,纵使他跳得很不好看,但也无损两人的搭配,黎芷若懂得做修正。
舞蹈就是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驱除人的冷漠一面,露出炽热的心底火焰。
舞蹈将他们分离半年多的感情又重新整合到沸点,那积在彼此心中的情慾又被燃烧得无止无尽……。
“要我留在你身边,你就得留在我身边。”
黎芷若吻着阿卡纳提,她像一团火,又激又热地挑起他身上每吋的敏感,在爱的情慾下,男人或女人是不太做理性的思考,阿卡纳提当然希望天天和她在一起,顺口就答应了。
***
在格拉那达的一个山穴里,窝住着一个憔悴的妇人,这人不是谁,正是那夜狼狈而逃的瓦达莉。
自从她活祭不成郝帅,被黎芷若破了咒,在限期内又找不到处男,再加上她的咒语已无效,于是她就变成一个平凡又苍郁的妇人,比实际年龄四十六岁感觉还老的女人。
她有如一株即将凋谢的花,缺少生命的旺盛力,失去青春,没有爱情,她活着没意义,唯有躺着等死。然而等死的滋味也不好受,三天没进食喝水的她,口干舌燥,全身瘫软地在死亡边缘挣扎着。
人在将死又不死的时刻里,才会感到生命的重要。瓦达莉想起以前害了两条人命,都未曾怜惜别人的生命,此刻对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时,她反而怜惜自己了。
她是个罪该万死、不可饶恕的人,连女儿都唾弃她,她不够资格身为人母。连爱人为她而死,她都不悲伤,她是一个没心肠的女人;甚至将当年三岁的儿子罗尼也狠心抛弃,她是个自私的女人,所以现在连撒旦都不要她的灵魂,让她在山穴里自生自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瓦达莉回忆起二十几岁的她一直到现在的种种,不胜喟叹,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终结,似乎不甘。
她集中残存的体力与苟活的意志,爬到洞口,想找人求救。但她原本选择死亡的地方较偏远,又是一个荒废、人迹杳至的山穴,她是求救无门了。
爬出来已耗尽力气,她根本没法再进洞穴中,只有趴躺着任风沙扫袭。
不知上天再给她一次生存的机会,还是注定她死不了,有驴子经过,驴背上载了少许陶制罐器,后面赶驴的主人是一个佈满风霜蓄胡的中国中年男子。他刚从另一个山城买了工艺品,归途中打此经过。
瓦达莉听见驴嘶声,举手想呐喊却无力说话。
中国中年男子瞥及有一妇人趴躺在洞口外,赶忙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她。
“这位女士,妳怎么会昏躺在这儿?”他用西班牙话问。
瓦达莉抬眼一看,这位男子似曾相识,有了救兵,她精神一松就昏厥了。
那男子只好将她抬上驴背,见穴内一无他物,便催驴急走,将她带回城内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