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名分何用?”她笑得凄楚。“对某些人而言,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也就足够了,偏偏连这一点都不能如愿;我们如果能在一起,没有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要跟我爸妈摊牌,说什么我也不娶冯国琳!”
“汪洋,求你别这么做,你这么做会害我们连地下情人都当不成的。”
“你在说什么啊?”他突然觉得她不可理喻。“你是要我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吗?”
玩弄别人的感情?她噤声,忽觉眼眶发热。
“对不起,我的态度不好,吓着你了。”
温柔体贴的声音教她再忍不住眼泪。
“汪洋,不管我们的将来如何,我永远爱你!”她主动搂住他的颈,轻吐誓言,然后紧紧吻他的唇。
他不再争辩,让一切暂时沉淀在缠绵的亲吻之中。
冯国琳如今上汪家约次数变得频繁。这天正好汪兴文返家得早,冯国琳乐得能和汪家一家人一起吃顿晚餐。
“汪洋,你是不是应该拨点时间和国琳准备些事?”饭吃到一半,汪兴文不着痕迹她起了这么个话题。
冯国琳一听便甜在心头,汪洋则是一脸气馁。他一直不知道如何对父亲开口,说自己根本不想跟冯国琳结婚;父亲此刻的逼婚,着实令他左右为难。
他的不吭不哈又引来父亲更威严的告诫。
“你得在你冯伯伯过世后的百日之内把这件事办了。公司二十八周年纪念日就快到了,我看就让你在那天和国琳订婚。”
“爸,”汪洋放下筷子,冷静地望着父亲。“既然你提起这件事,我干脆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们要把公司二十八周年纪念日作为我的订婚日,那么我就不出席庆典。”
汪兴文立时换上一副怒容。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迟些时日再订婚?”丁禹赶在丈夫开口之前说了句话,一副息事宁人,替儿子讲话的姿态。
“我的意思是现在不订婚、将来也不订婚,我不会和国琳订婚。”
“汪洋,你──”
说不出第二句话,冯国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掩面奔离饭厅。
丁禹喊着她追了出去。
汪颖在父亲提示的眼神下也离开了。
饭厅里只剩父子俩,一片死寂之中,汪洋站起身。
“你想去哪里?”
“我回自己房里去。”他转身就走。
“站住!”
他只得站住,但不肯回头。
“汪洋,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汪与文气势汹汹地说:“难道你忘了自己在冯伯伯临终前所做的承诺?”
“爸,”他转身,重新面对父亲。“我是答应过冯伯伯要善待国琳,可善待她并不一定要跟她结婚,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呢?你明知道我爱的是净非呀!”
汪兴文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汪洋,你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本来我他不打算干预你的婚姻大事,但这件事我不能不要求你。”他停了停,似乎在说服自己:“汪家在社会上也算有头有脸,我们不能不守承诺,你明白吗?你如果执意不跟国琳结婚,那就是一种背信忘恩的行为,不只你个人将遭受争议,连带的也会使公司信誉受损,我们汪家将如何继续在社会上立足?”
案亲这番话令他无可反驳。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愿说出不和跟国琳结婚的原因。但是爸,现在我不能不说了,如果我这么做会损及公司的形象,那么我愿意放弃汪氏企业的继承权。”
汪兴文抬了抬眉。
“我想得很清楚,绝对不是感情冲动才这么决定的。爸,我不想因为这些而出卖我的一生幸福。”
出卖!这两个字立时如一根尖针,直直剌入汪兴文心里的最痛处。
“汪洋,”他的眼光忽地疲惫,脸色也憔悴不堪:“国琳有什么不好?”
“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不爱她。”望着父亲的倦容,他第一次产生了同情父亲的感觉。
“你回房去吧。”
汪兴文无力再谈下去了。他如何告诉儿子,自己不能让他和唐净非结婚的理由?
“等等,你们父子俩还是把话讲清楚吧。”
丁禹安抚了冯国琳,送走她之后回到饭厅来了。
汪洋直觉母亲是站在他这边的,于是应声坐回饭桌前。
“兴文,有些话当着国琳的面我不方便说,现在她不在场,我倒想表示点意见。”丁禹看着平日里一脸精明干练,此刻却愁眉深锁的丈夫。“其实汪洋说得也许不客气了点,但是认真讲起来,是我们在智光临终前逼他说了那么一句话,而那句话的确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并不是一点弹性都没有。”
汪洋感激地看了看母亲,汪兴文却感觉到妻子此番说话显得居心叵测。
“你明知道儿子爱的人是谁。”她又替汪洋说句话。
“是呀,爸,你从没反对过我和净非的事,你还去过她──”
“你谁都能娶,就是不能娶她!”
汪兴文再也无法躲避,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瞥了丁禹一眼,然后无力地对儿子说:“汪洋,这是爸爸今生所犯的唯一一次过错。”
“爸,你想说什么?”汪洋不解。
丁禹知道自己终于逼出丈夫的真话了。
“唐净非是你的妹妹。”
“什么?”
汪洋猛地跳站起来,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而汪与文却以沉重的口吻继续道:“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兴文──”丁禹必须故作惊讶。
汪洋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了,他也被这青天霹雳击垮,像一个快溺毙的人抓住救命物似的望着母亲,他颤着声问:“妈,这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她含怒质问丈夫:“你把话跟儿子和我说清楚!”
汪兴文把那个夏日雨夜里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汪洋可怕的表情吓坏了丁禹,她扳住他的肩,用力搂着,仿佛想摇醒他。
“儿子,你别吓妈呀,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呀!”
“净非真的是我妹妹。”他固执地,暗哑地追问。看见父亲再次对着自己点头,他突然发出吼声:“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
丁禹想问汪兴文另一件事,虽然她早知道答案。
“净非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吗?”
汪兴文知道唐净非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于是决定将所有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承认我调查过她的身家背景。”停了停,他解释了这么做的理由:“汪洋喜欢她,我不能不多了解她一点。这是老天在惩罚我的罪行,我竟因此得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叹了口气,他接着道:“我没脸告诉她实情,只能对她说,她高攀不上汪家,请她别再纠缠汪洋,她也答应我了。”
“爸,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净非?”无边的忿怒涌向汪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净非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了。
他恨父亲,好恨!疯了似的冲上楼,摔上房门。
丁禹追上前去。
汪兴文筋疲力竭地趴在桌上,他隐约明白了一件事──丁禹早就知道他当年犯下的错事。
第九章
昏昏然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了两个钟头,刺骨的寒风终于使汪洋一片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他才感到心痛,那种宛如死神正朝自己逼近的疼痛。
一个念头紧紧地纠缠着他。原来平日道貌岸然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原来自己拥有的是这样一个隐藏着丑行和耻辱的家……
他又想起自己在少年时期无意间窥视到母亲和孟唐叔叔在一起的一幕。在或多或少发现了其中的隐情之后,他也曾对父亲寄予过同情与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