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了。“右昀,你近来笑的次数增加不少,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应该是吧。”她毫不犹豫。“维特上班了,既要工作又要约会,我很难得看见她。现在除了爸妈和育幼院的院童之外,我最常看见的人就是你。”
“没见着我的时候,你会想我吗?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你会吗?”他痴痴地问,傻傻地等。
她凝视他片刻之后才答道:“会。”
“我叫什么名字?”
“韦方。”
他已经感到满足,目前。
———
所有的牺牲只为她,满右昀──他最初、最深的等待。
从她爸妈手中要来那半块古玉之后的第二天早上,韦方便到银行的保管箱里取出自己那半块玉出来合过。
完美的嵌合,一如他事前所料。
那是一个完整的图案,不仔细看那道不规则的接缝,它便是完美的。
很难相信。
韦方很难相信世间有这样离奇的事。难道卓亦尘便是他的前世?他心中充满了矛盾,仍不能接受满右昀与卓亦尘曾经相恋的事实。他宁愿那是她的幻想,即使她一辈子沉溺其中,他也不愿接受他们曾经相爱的事实。是事实吗?他的前世也算是他吗?卓亦尘和她相爱就等于自己和她相爱了吗?
不,不算。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最后,韦方是这么解释的:满右昀回去古代,只为了取得那半块玉,然后回到今生与他相遇,那块玉是他和满右昀的信物。她是为了他才回去那一趟的,注定她该回来与他相识、相恋,相守一生。
她是他的,韦方的。
看在卓亦尘是自己的前世分上,韦方不想和他计较。为了得到满右昀的心,韦方甚至委屈自己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我们把纸船放到河面上吧。”
他在风和日丽的春日午后,陪她到河边放纸船。
“好。”满右昀果然很开心。
“但愿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平安地接住这些小纸船。”他看着小船随波逐流,缓缓飘离视线。
“韦方,你真好。”她不看小船,反而看着他。
“哪里好?”他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她投来的感激目光。
“你相信我和卓大哥的事,对吗?”
良久,他点了下头。
“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相信我的话。”
“当然。”
他们站起身,到一块大石头上坐着。
“右昀,如果你的小纸船永远也无法被别人平安的接住,或者你永远也跑不回去,你会怎么做?”
“那你就一直陪我来放纸船,一直看我跑,好不好?”她无限依恋地说。她还守着那个梦,但在不知不觉中,她透露出对他的依赖,深深的依赖。
“你是说你要嫁给眼泪,然后要我在一旁用关怀烫平你泪湿的日子吗?”他苦笑。“要我随时为你准备一个毫无、毫无污染的胸膛,靠你无尽的眼泪来抚慰我孤独的一生吗?”
她语塞,望着远方的河面,望着遥遥的梦。
“你要一辈子遥遥地恋栈着前世情缘吗?或许,上苍安排了你在百年轮回后的今日,与另一个他走进同一个洞穴中,繁衍彼此的忠诚?”
她擦去溢出眼角的泪。“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还你这份情。”
“也许你这一世就该属于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从前世转到今生来等你的呢?”
“韦方,我了解你的苦,可是我也苦,若你熬不住,那就苦我一个好了。你这样子,我看了也心疼。”
“你心疼我,我心疼你,还不如负负得正,你早点爱了我,我们谁也不会疼了。”
“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不要你有取代他的念头。”她幽幽地说。
“谁取代了谁还不知道呢。”他话里带着些许愤慨。“你是为了我才回去那一趟的,你知道吗?你不会做逆向思考吗?”
她不懂他为什么说这些话,也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比别人笨。”
“你是磨人精。”
她收下他的责难。仿佛赖定他似地,她又问道:“下星期天我们来钓鱼好不好?”
“好。”他应得无奈。“除了放纸船跟钓角之外,你还会什么?”
“我说故事给你听。”
她已经说过好多故事给他听,但从未提过她自己写的那个有关卓亦尘的故事,他也从不要求她说。
———
满右昀渐感惶恐。
自从和韦方协议维持一份既如师生又像朋友的关系之后,韦方的确信守约定。他不再强迫她爱他,虽然偶尔也提出明显的“暗示”,但他不再逼她。
她发现自己开始惦念他。在一种温热熟悉的精神氛围之中惦念他。她捕捉到彼此的心灵相通,从他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之中。
他对她的付出是似水温柔,对她的呵护可邀日月为鉴。满右昀发现自己已无法再恰如其分地掌握对他的感情,对他似乎有了某种神秘的感应。是否她对卓亦尘的感情出现了缺口?
她惶恐,但她不能和韦方讨论这件事。
“九月分你该复学了吧?”曾维特问。
她约了曾维特出来谈心。
“嗯。”
“真受不了你耶,高中比人家多读一年也就算了,大学你也能多读一年,佩服!”
“我比别人笨。”
“少来!我看你是比别人龟毛。”曾维特斥她。“你老爸老妈很辛苦。”
“我爸妈又没怪我。”
“对。他们只是惯你、宠你、爱你,怕了你。”
“维特──”满右昀红了脸。“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算了,我懒得理你。”甩甩头,曾维特问道:“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维特,你会嫁给袁力耕吗?”
“大概会吧。我从高中时代起跟他到现在,不嫁给他我不是亏大了吗?这几年我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如果他离开你了呢?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如果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你会接受另一份感情吗?”
“呸呸呸!”曾维特差点当场吐血。“你要不是我的老同学,我立刻就给你两巴掌。”她瞪着满右昀,气个半死。“你是来诅咒我的吗?”
“维特,你跳芭蕾舞的时候好有气质哦。”
“好,我输你。现在骂人都不带脏字了。是韦方教你的吗?”曾维特一掌拍在桌上。
满右昀笑了,笑容灿烂如艳阳。
曾维特看着她,竟发现自己湿了眼帘。
“你怎么了,维特?”满右昀一惊。“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你好久没像刚才那样跟我说话了,你知道吗?我几乎忘了你真正开怀的样子。”曾维特替她感到高兴。“是因为韦方吗?是他使你改变的对吗?”
“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甜美的笑容又回到她脸上。
“只是这样而已吗?”
她考虑了一会儿。“我希望只是这样而已。”
“慢慢来也好,”曾维特似有感慨。“你们前一次就是进展得太迅速了才会砸得那么快,“欲速则不达”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
“你想过回育幼院看看孩子们吗?他们都很想念你耶。”她换了个话题。
“想呀。不过我现在要上班,忙得要命。等哪天我比较有空的时候再去吧。”
“好,我会告诉他们的。”
———
“你确定自己还想要跑吗?”
操场边,韦方问满右昀。从前悄悄来等她的那几次不算的话,这是他第三次正式在月圆之夜陪她来。
“为什么不跑?”她生气了,为韦方那一问里别有含意。“我当然想跑。”
“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他知道她正恼着,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只是希望你慎重考虑我提过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