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世贤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裤,看起来依旧那么干净斯文,原来他的眼镜架是金色框。
我请他在亚太饭店吃brunch。他很可爱,今天跟我谈政治、经济这些东西。
“世贤,你锁定新目标了吗?”我主动改变话题,仿佛想验证自己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没有。不过,我好像被锁定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弄懂。“真的吗?是什么样的女孩?”
“学校里的同事。”
“那你怎么现在才知道?”
“我早有耳闻她对我有好感,只不过她到最近才有所行动。”
“哦?”
“她可能听说了我和女朋友分手的事。”
“你说的是我吧?”
“对。”
我们相视而笑。感谢老天让我认识世贤。
“你呢?有能力治疗你疑难杂症的人出现了没?”世贤脸上满是关心,像我哥一样。
“让我病情加重的人出现了。”
“病情加重?怎么会呢?我觉得今天看见的你是我认识你以后,状况最好的一次。”
“是哦?”
“是。”他用力点头。“你今天看起来很快乐,充满希望。”
快乐?希望?可能是我在台北市住久了的缘故。
“其实,没有人愿意驻足孤独与寂寞。”
世贤含有深意地看着我,我觉得他今天对我的态度很放得开。
“孤独有那么可怕吗?好像哪个诗人曾说过:在孤独中,激起感情万千;在孤独中,我们最不孤独。孤独使生命得以归零,重新审视自我,孤独提供我们必须的休息和自由。你不觉得自己偶尔也很需要孤独吗?”
“你说到重点了,偶尔我也需要孤独,但只是偶尔,注意,是偶尔。”他用上课时对学生强调重点的语气说话。
“谢谢李老师教诲。”
我们再次相视莞尔。
他北上找过我几次,从来我也没送他到火车站去过。今天我坚持要看他进站,一路上摩肩擦踵的男男女女、人来人往中,我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值得珍惜的。
“有机会的话,让我看看你的女朋友。”
“没问题,如果她有机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进站前,世贤模了模我的头。
“拜拜。”他对我挥挥手。
我感动失声。
回家后,我睡了个午觉。两个钟头后,闹钟叫醒了我,但我没有起床,坐在床上发呆,直到我想上厕所。
电话响了。
“嗨,是我,你在干嘛?”
“我在接电话。”刚才在尿尿。
“你过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
显然高捷思这个冒失鬼刚出差回来,他这一问会让不明就里的人想入非非。
“你来我家干嘛?我去你家干嘛?”
“你刚睡醒对不对?起床气这么重。”他委屈得要命。“我买了菜准备做晚饭,是你来我家吃呢!还是我把菜拎到你家去做?”
“我家没锅没铲没有调味料,我也不想走路去你家。”我选以上皆非。
“那你也不出去了吗?”
“对。”
“拜拜。”他倒也干脆,立刻挂电话。
我洗澡去了,脑海里幻想着失恋的滋味。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嗨,是我。今天世贤说我看起来很快乐、充满希望。当时我也颇有同感,可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你一定很笨,不跟你说了,我想吃东西,拜。”
我找到一包苏打饼干,倒了杯鲜你,坐在电视机前啃晚餐。
门铃响了。
“谁?”我眼睛盯着电视,嘴里咬着饼干去开门。
斑捷思。他拎着一个袋子钻进门。
“你偷懒,怎么直接就开门了,万一是歹徒怎么办?”
我吐了吐舌头,承认错误。刚才我为什么会省略先瞄一眼的步骤?奇怪。幸好我身上穿的是休闲装,一点也不暴露。
“不要再啃饼干了,过来吃饭吧!”他从提袋里取出好几个盒子放在餐桌上。
我坐在餐桌前等他伺候。
“哪,这盒少一点的给你。”他把一盒饭推到我面前,然后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盒容量多一点的。接着,他打开另外三个大餐盒的盖子。
他瞥一眼两手托腮的我。“干嘛了?心情不好?还是啃饼干啃饱了?”
我晃了下脑袋。“这些是什么?”
“咖哩鸡、腌黄瓜、红烧豆腐,你连这些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不过你上菜的时候,应该主动报一下菜色。”
“我把你宠坏了。”他连免洗筷和汤匙都带来了,这会儿正在替我拆筷子。“哪,吃吧!”
我依旧托着腮看他。
“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喂?”
我把视线自他脸上移到那盒咖哩鸡上头。
他拿汤匙舀起一口咖哩。“张嘴!”
我先吃了他喂的这一口,然后接过他手中的汤匙,开始吃饭。
“好吃吗?”他等我把每样菜都尝过了才问。
“好吃。”
“哪个最好吃?”
“一样好吃。”
“可惜没有汤,你要是肯到我家去就有汤喝了。”
“没有汤也无所谓啦!这样吃已经很奢侈了。”我说。
“就是啊!请一个私人厨师很贵的。”
我白他一眼。谁请他当私人厨师了?
“你什么时候回台北的?”
“我忙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换来你一句勉强算关心的话。”他委屈地埋怨我。“昨天晚上回来的。”
“噢。”
“今早打电话给你,你不在,所以我就答应何淑敏,陪她去看了场电影。”
“噢。”
“下午回家睡了一觉。”
“噢。”
“醒来就去超市买菜。”
“噢。”
“然后打电话给你。”
“嗯。”
“然后做饭。”
“噢。”
“然后送晚餐过来。”
“嗯。”
“然后向你报告我一天的行程,报告完毕。”
我笑出声来。
“博君一笑,再辛苦都值得了。”
“我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
“那你就该常常对我笑。”
“不对,是你该常常看何淑敏对你笑,那样你比较不辛苦。”
“你的笑容对我才有吸引力。”
“那是因为你对我还很陌生。”我想起那一句:吸引彼此的只是最初的那一分陌生。
“我对你并不陌生。”他说。
我不再说话,继续吃饭。
他鸡婆兮做晚餐,我过意不去兮洗碗盘。饭后,我洗净所有的餐盒,正要拿餐巾纸擦干它们,他又说话了。
“不必擦了,放着沥干吧!我家还有得用,这些我今天不带回去了。”
“我用不着这些东西。”
“先放着好了,我们去散步,等一下送你回来时我再拿。”
我又让他牵着手去散步了。
第七章
鲍主给我的期限到了,沐浴精的企划案她很快就让我过关,除了例行的讨论外,没有对我刁难。
这期间,我和高捷思一如往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依然十分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依然牵我的手。我感觉得出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牵手。
至于他和公主之交是甜如蜜抑是淡如水,我就不得而知了。以公主近来对我颇为礼遇的态度上看来,他们可能进展得还不错,高捷思已不再于午休时间里来打扰我。也许因为我住得离他比较近,所以他把晚上的时间分配给我。
听说公主今天偕同客户去挑沐浴精的广告模特儿。如果依我的构思,挑这个代言人的条件应该是身材而非容貌。因为隔着磨砂玻璃只能感觉她的曲线。最好挑三围一比零点七比一黄金比例的妙龄女郎,胸挺臀翘的那一种。不难,模特儿经纪公司里随便找都有一把。
我身边现在活得比较痛苦的人是小刘和阿娉。日前阿娉告诉我,她和小刘决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