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不要连穿哪一条内裤都先让你看过?”吵翻那天,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横眉竖眼的问道。还好他把自己的办公室与员工们的工作场所隔离,不然他们吵闹的情况一定会影响到他旗下设计师们的工作情绪。
“你去开会又不需要月兑裤子。”曲织旋还当他在开玩笑,不以为然地说。
“你也不必什么都要替我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他站在办公桌后,叉腰抗议。
“我不告诉你该打哪一条领带,你要怎么配合我的打扮?”她模仿他的姿态,一脸当他问了句废话的表情。
“小姐,是我要去开会,我干嘛配合你的打扮?”一个不好的预感迅速窜升,以樊的音量稍稍提高。
“我是你的未婚妻,以后就是你的助手,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开会。”她高声说道,仿佛对他要她重复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感到不耐烦。
“喂,我可没要你当我的助手,你对这方面根本一窍不通。”他的口气变得阴沉,那个不好的预感真他妈的准极了!
“我迟早都要懂的,不如趁现在开始实习。”她耸耸肩。
以樊受够了,情绪愈来愈激动,偏偏她又那副早该如此的德行,他终于提出分手。
“分手?!”她终于震惊且正经的瞪着他。“你疯了?”
“我很正常,疯的人根本是你!”就这句话,两人在办公室里大吼大叫,曲织旋不能容忍别人当面批评她,即使那个人是她想嫁的男人。
争执在过去几个礼拜来变得愈发令人厌恶,现在她倒不敢再提结婚了,但也不肯分手。虽早知道曲织旋的脾气,以樊仍渴望一拳击昏她,逼她闭上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巴。
她比他还暴力,只要有事不顺她就会勃然大怒,最常捣乱的地方是他的工作室,幸亏他的设计师们阻止得当,不然很多设备都会被她砸烂。而为了保护工作设备,设计师们反倒成了箭靶,几天下来,几乎所有设计师都受了皮肉伤,以樊当然也无法幸免。他可以为了她波及无辜而揍她一顿,但始终没出手,他不想把场面弄得那么难堪,而且他也清楚一旦出手她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她是他见过最懂得让人生活在地狱边缘的女人。
容忍的极限有多大?以樊自问。他到现在还任她向他的极限挑战,也许这就是她持续期望他们可以重头再来的原因。
他叹口气沉入沙发中,享受着得来不易的宁静。外头路灯的亮光透过窗户洒入本该暗黑的客厅,他父母应该早已入睡,他希望他们在门口的争执没吵醒父母,更不希望吵醒任何一位邻居,不过有一位似乎尚未入睡。
他的思绪飘向柴桑略受惊吓的表情,不禁怀疑她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头游荡?从她手上印着便利商店商标字样的塑胶袋来看,她肯定是去买宵夜。他依稀记得她的工作是绘画,难道画家都是夜猫子吗?她不知道女人这么晚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漫步有多危险吗?即使便利商店就在一条街之外。
从孩提时代起,柴桑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她总是安静、内向,由于她的默不作声使她很容易被遗忘,几乎每一项游戏都不见她的踪影。以樊还记得大家常笑她丑八怪,她姐姐柴雁更是肆无忌惮的当众对她嗤之以鼻,成年后的他们会认为那些都是儿时的无心玩笑,大家虽常出言嘲笑却不见得明白真正含意,只会跟着领导者起哄。不过他相信那对柴桑必定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只是没有人了解影响层面有多广。在她这一年来因作画而声名大噪以前,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他自己也是,若不是听到父母谈论她的才华,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
想起柴桑就一定会想到柴雁——柴家有名的大美人。他和柴雁在国小时还有段纯纯之恋呢!她漂亮又聪明,笑容和嘴巴一样甜,很少有人不对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印象深刻。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都有各自的社交圈,那段清纯的恋情渐渐无疾而终,只是这附近的邻居仍一味的期待着“柳柴联姻”。
他大学毕业回来后,柴雁早搬出去住且听说有男朋友,过没多久她就嫁人了。当时他倒不觉得失望或后悔,因为他也有要好的女朋友,倒是邻居们有好长一阵子都对此惋惜不已,他真为这怪异的小巷文化感到好笑。
话说回来,身为柴雁的妹妹,柴桑总是被大家拿来和艳名远播的姐姐做比较,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不过柴家的美人还不只柴雁,排行第三的妹妹柴恩也是个不同类型的美人,虽说出自不同娘胎,但柴桑未免太异类了点,以樊不禁开始同情她。
尽避貌不惊人,女人在夜色中单独行动依然危险,也许他该告诉妈妈,请她在和柴太太闲聊时,提醒她别再让柴桑在半夜时单独出外游荡。他可能稍嫌多管闲事了点,但以他们多年邻居的情分,令他不容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暴露在危险之下,他可不想一辈子因她可能出事却没事先警告而良心不安。???
柳之凡今天回家了。
傍晚,柴桑依照往例坐在阳台的海滩椅上,车子驶近时她正盯着夕阳发呆。
她的房间面西,所以夕阳总会令她的房间沐浴在一片金光中。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那辆车。自从前一晚看到柳以樊和他女友在门口争执后,柳家兄妹的一举一动对柴桑而言怪异地变得敏感,但她总抱着不管闲事的心态观察。
这会儿她看到柳之凡和她男友相继下车,手牵着手步向柳家门前的阶梯。在此时慢跑或遛狗经过的人都好奇的盯着他们,但他们没有在意,按了门铃后,柳妈妈出来开门,她每次看到女儿总是露出欣喜的笑容,就连面对女儿身边带点冷酷的男友也不例外,柴桑猜想柳妈妈喜欢女儿的男友。他们进屋后,柴桑回头继续盯着夕阳,这时周希玲敲门进来。
“柴桑,”她穿着围裙在房门口张望,显然正在煮饭。几年前她才把工作辞了,除了当家庭主妇,偶尔也喜欢去朋友家打麻将,但她从不会忘了回家煮饭,因此柴庶寅才能容忍她的打牌爱好。“帮我去买鸡蛋好吗?”
柴桑起身走进房内,一言不发的抓起外套穿上,让周希玲知道这表示她愿意。相处这么多年,周希玲当然了解柴桑的沉默寡言,和她通常用行动来表示意愿的习惯。
“只买蛋吗?”柴桑平板的问道。她没想要整理头发,从中午睡醒后她就没梳过头,不过她想也不需要,短发的好处就是双手随时可以替代梳子,更何况她又不出远门。
“嗯……顺便买几罐果汁回来吧!柴雁今天要回来吃饭。”
听到柴雁的名字,柴桑不着痕迹的僵了一下,而后接过周希玲手上的钞票步出房间,两个人一起下楼,周希玲转回厨房,柴桑走向门口。
她低垂着头,两手挺进外套口袋走向便利商店。一路上有几个邻居对她点头微笑,而她仅是点个头便继续走。她不擅和人打交道,更没有多余的自信能融入人群中,从小被嘲笑和比较令她信心萎缩,她没什么朋友,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仍然独来独往。一年前辞职投入画稿工作后她就一直待在家里,日子自由舒适、不虞匮乏,毋需招惹外界是非,也习惯了孤单。她知道自己会一直孤单下去,但至少孤单向来是她喜欢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