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一阵痛苦的申吟声,如哭似嚎,极为凄惨,他匆忙自遐思中回转过神,跑回屋中。
在屋内的床上,千寻雪樱散发披肩,蜷缩着身子辗转反侧。那哀戚的申吟正是由她发出。今日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以往一丝一毫的倔傲之气,她只像一个困兽,被关在笼子中无法逃出。
风间夜跑过去,将她在床中紧紧抱着,于耳畔轻声细语:“再忍耐一下,樱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靶到有人来到身侧,已经陷入神智错乱的她双手双脚乱蹬乱踏,拼命发泄着过盛的精力和体内难以压制的痛苦。不管不顾地打着他的身体,凄厉的骂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把它给我!”
风间夜使尽全力钳制住她,坚决地回答:“不行!你必须远离毒品,才能做回一个正常的人!”
“该死的!”她痛骂着,像个泼妇,毫无气质可言,“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把我的六号还给我!否则我要你的命!”
“你要是真想我的命就拿去吧!”他并未动摇,虽然看着她痛苦他更加焦虑,但这是戒毒时所必须经历的过程,若松懈了,便会功亏一篑。
千寻雪樱发疯般撕咬着他和手臂,在他的身上很快见到各种青紫色的伤痕,但他反将她抱得更紧,避免她会转变攻击成为自残。
两人像一对较劲儿打架的动物,此刻妄谈优雅风度都成了最大的笑话。
屋里有些凌乱,是千寻雪樱这几天发作时到处破坏东西造成的结果。透过她零乱的黑发,额头上隐约可见一块瘀青,那是她昨天自己撞墙搞出的伤痕。今天是戒毒的第三天,仍然艰苦。
终于,折腾了有一个钟头,她渐渐平静下来,喘着气,瞪着天花板,神情木讷,如痴傻了一般。很久过后,她忽然清楚地幽然问出:“你这个笨蛋,让我去毁灭不是更好?人早晚都要死,活下去就一定会快乐吗?”
他温柔的双手圈着她的身子,轻轻摩挲着她身体的肌肉,使她逐渐放松下来。那深幽如宝石般的眼眸淡淡地闪着光泽,很平静,很深沉:“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还不知道生的快乐,死的痛苦。如果你知道了死神会在哪一天向你招手,你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一切生的希望,让自己活下去。别否认,因为这是所有人的本能。你也会不例外。”
她的眼瞳清晰起来,点点盈盈似泪光闪动,哽咽着又骂了他:“笨蛋,总爱说这些大道理。真不知道等我死后,你会不会跑到地狱里给我说教。”
他寂然着,紧抿着双唇,沉重的心跳声在她的耳边回响。一声,两声,三声,跳得多有节奏,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吗?
“我们不会死的!”他郑重的语气好象初见面时就已对她立下的誓言:“别担心,有我在这里陪你,你不会死的。”
“笨蛋!”这几乎快成了她的口头禅,“是人就都会死的。”闹了半天,她又倦又累,侧过身子,整个人依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那轻然温暖的气息是这些天来治疗她失眠最好的良药。
他抱紧她,抚着她的背帮她睡去。一双眼遥望着街对面的樱海,轻雅的念白似在自语,似在说给她听:“把你的生命给我,把我的生命给你,在我们的灵魂相融的一刻,我们就会得到永生。”
她的呼吸浅浅,没有再接话,但一滴清谧的泪却无声无息地自微闭的眼角边滴落。
他依旧注视着窗外,眼神悠远,好象在注视他们未来的命运与归所。
樱香还在屋内流转,盘旋。凄美的舞姿或许是他们心头最后留下的风景。而抱紧对方的一刻,他们仿佛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
六神会永远不会有找不到的人——包括死人。
——风间长次
…………
风间日向站在这幢庭院前,阳光斜斜地投下了他的身影,盖住了地上的落花。他应该是不受欢迎的人吧?带着现实的残酷来打搅这么一对等待死亡的恋人,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
但是从屋中走出来的风间夜在看到他的时候却并没有任何的惊愕与紧张,只是平静如常的微笑着招呼他:“要进来坐坐吗?”
于是,他推开了小巧的院门,与弟弟一起走进去。
看着四周的一切,他迟疑的问着:“这里似乎……”在他的记忆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熟悉,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
风间夜笑着解释:“是涩谷的家。”
于是风间日向才恍然记起,这里的一切布景之所以眼熟的要呼之欲出,原来是因为它的布局及建筑与风间夜孩提时代建在涩谷的家极为相似。
“你居然还会记得?”他不免诧异,风间夜离开涩谷的时候应该只有五六岁而已。会对那里的家有着如此深刻的印象?
他轻笑着:“去年我来东京办事,路过时去看了一眼,很喜欢,就画了图叫人照着盖了一间一模一样的。”
“你很恋旧。”风间日向的心头泛起无名的热度。他盯着风间夜的脸,恍惚着从这张美丽的脸上看到一个曾经同样美丽的影子。
风间夜诡笑着拍拍他的肩:“你这样子看我会让我误以为你是个GAY。”
“胡说!”风间日向的脸色一沈,原本曾有的一丝好情绪也荡然无存。
“怎么不进去了?”风间夜看到他停驻在原地,没有了前行的意思。
他看看屋里,冷着脸说:“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不会让你太为难,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和话别,然后马上和我回京都。”
风间夜幽幽的笑了:“你这样说已经是在使我为难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离开。”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风间日向怒责着,完全是兄长的架式。
风间夜却不睬他过于激动的神色,将眸光投向屋里,有如眷宠般的微笑:“对于你来说,或许她只是个女人,但对于我来说,她几乎是整个世界。”
“父亲在等你!”风间日向甩出一记重磅炸弹,妄图动摇他的心意。但风间夜依然毫无反应。只淡淡的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可以请回了。”
“小夜!你几时变得这么任性?”他的脸色一沈再沈,对弟弟在千寻雪樱身上过分投入的迷恋深不以为然。
风间夜终于收回眼神,看着他,那眼神认真而执着,一如他最初向父亲召告他“要”千寻雪樱一样无所畏惧。“我的前二十年已经完全奉献给了风间家族,我现在只想在生命即将终结时作一点自己想做的事,难道错了吗?”
“错了!”风间日向断然截道,“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就是不能喜欢一个危险的敌人。”
风间夜坚定地回答:“是不是敌人是你们定的,在我眼里她只是个我所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风间日向大喝:“小夜!你为何这么执迷不悟?你要让整个家族为你着急痛心吗?”
风间夜笑得优雅如风,修长的手指掠过发际,握住一缕黑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一瞬间将黑发割下。这几个动作虽然看似平和,却快如闪电,等风间日向明白他的企图之时,风间夜已经笑着将割断的黑发举到他的面前。“拿去吧。”他的口气好象是送出了一件最平常的礼物,但只有风间家族的人知道这里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风间日向再次被震惊住:“你!你竟然为了她而断发?你要和整个家族断绝关系吗?”
风间夜笑得深沉:“如果你们执意苦苦相逼下去,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